这无疑是一个美好的下午。
郑宇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他的外交事业,在这一个下午,达到了一个辉煌的高峰。他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中,对于中俄关系的忽悠成效,看起来还要超过了一九四一年之前频繁出没在莫斯科的李宾特洛甫。
宾主尽欢,感情融洽,一切,都是如此完美。连知道内情的方石坚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帝国真的要和俄日修好,转而结成盟国了。
郑宇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回味了一下,感觉伏尔加白鱼的味道确实不错,哈萨克里脊扒也确实是鲜嫩松软。对了,还有那个海参崴烤奶汁鲍鱼,等以后把海参崴夺回来,不妨留下几个俄罗斯大厨到御膳房,以后想吃就吃,那才叫皇室人生吧?
他感觉到对面那人的眼神有点游移不定,心中了然。
“伯玉,是不是有些疑惑?”
方石坚想了想,说道:“您的意思,在下猜到一些。不过您就不怕,他们真地要结盟,我们怎么收场?”
“伯玉,你说,如果我们要倡导和平,怎么样效果才会好?”
“诚意!”方石坚不假思索地回答。
“完全正确。”郑宇点了点头,“问题在于,表达诚意,是需要出让利益的。可是很明显,我们并不能真的出让主权。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高调?”
“没错,就是唱高调。”郑宇一笑,“对俄国来说,既然他们认为我们实力不足,那我们调门越高,越说明我们没底气。归根到底,和平,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如果我们把他们打疼了,这个盟约,他们自然会认真考虑。现在这个情况,他们是定了打,临了却有些习惯性地不放心。这时候我们的表态,反而会帮助他们下这个决策。早晚要打,那不如按照我们的时间表来打,同时让敌人放松戒备。如果一直拖下去,或是双方过于谨慎变成持久战,不光他们,我们自己的财政也吃不消了。”
方石坚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他打量着郑宇,神色有些复杂。
郑宇心中了然,微笑问道:“伯玉,是不是觉得我跟三年前不一样了?”
方石坚点了点头:“是,那时候殿下还是个少年摸样,现在嘛......感觉您真是长大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皇储别了三年,可不仅仅是刮目相看那么简单了。”
“伯玉,我要是三年后还和以前一样,八成我这个太子也玄了。”
方石坚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这位太子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来。
“我行事无愧天地,你方伯玉也是个君子,所以对你,我没什么不敢说的。”郑宇一笑,“父皇是千古一帝的圣君,国事当先,我这个皇储,要是跟不上父皇的脚步,自然也就担不起这个担子。如果我认为我没那个能力,会自请去储,请父皇另请贤能。这也没什么不敢当着你说的。”
郑宇今天是打定主意要一石三鸟,不但要搞定沙皇,还要顺手收了这个帝国外交精英,并且要向北京传递一些信息。对面这个父皇亲信,自然有渠道向皇帝直接汇报。因此,这个人,必须要给与重点的拉拢和利用。
“我在这边不能停留太久,基础我已经打下来了,其他的安排,我们好好议一下。”这一刻的郑宇,表情郑重,“最多一周,我就要启程了。以后这边你要抓总,一定注意好度,下边具体经办的人,不要露口风。我们的真实用意,这边你和少数两三个核心人员知道就好。”
“使馆方面,目前首先要做的,就是拖住沙皇,显示我国的和平诚意,甚至可以让他产生我国有可能为了和平而答应他们一部分条件的幻觉。等我们各方面的工作准备就绪,再告诉他们这些条件我们无法接受,到时候沙皇恼羞成怒,战争也就完全落入了我们的轨道。”
方石坚怔怔地看着这个少年,目光中露出了一丝迷惘。
“伯玉,听说你是圣彼得堡大学和莫斯科大学的双料高材生?”郑宇送上一记马屁。
“您过奖了,不过是读了一个社会学硕士,一个历史学硕士而已。”
“那您对俄国社会一定非常了解了。”
“太深的了解说不上,不过确实有些认识。”
“那么,”郑宇炯炯有神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您对宪政自由派,社会民主党人这些人,怎么看?”
方石坚神色不变。
“伯玉,咱们有的是时间,这次来俄国,咱们就好好交交心。我对这些人的兴趣,倒真的是很大呢,”郑宇表情郑重,“此次行走东欧,俄国底层的那股躁动的味道,已经如同火山爆发之前的那一股硫磺味,掩也掩不住了。我有一种预感,未来二十年内,俄国一旦在欧洲大战中战败,或损失惨重,社会民主党人和宪政自由派就可能发动革命,而那个时候的俄罗斯,潜藏在社会底层民众中的暴力和狂躁,才能够得到真正的释放。”
方石坚看向对面少年的眼神,隐隐带了不可思议。
郑宇依然是郑重其事:“当那个巨大的变革发生时,整个俄国就会陷入一种歇斯底里的狂乱,而那个时候,也将是帝国向北扩张的最好时机。所以,我需要全面了解情况,并且为帝国,提早进行安排,争取最大的利益。”
此刻,他目光炯炯,表情虔诚地看了过去:“伯玉,你,就是这项事业的重要经办人。所以我,需要你给与无保留的协助。我,也不会对你隐瞒我的计划。”
“帝国北方的百年大计,自今日始!伯玉,你是帝国外交界少有的俊才,也是帝国了解俄国的第一人!能担此重任者,舍你其谁?”
方石坚看着对面这个在他印象里一直不过温文随和,性格沉稳而已的花瓶皇储,有些愕然地承认,自己似乎是真的小看了这个孩子,而心底蓦然地就涌起一丝感慨和惶惑,自己还不到四十,怎么在这个孩子面前,却突然有了些沧桑的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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