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地离雒阳不远,出城一个多时辰后,便已入山。一处山道上,赵口看见左右两旁的缓坡上尽是齐排的坟茔,约莫有数千座之多。
    每座坟茔面前,都有一块小小的碑石。牛车路过时,道左有块碑石离得最近,上门刻着许多字,赵口并不识字,先吆喝牛车停在道旁,待后面吏上来后,央求念给他听。
    那少年吏烦不过老头,只得如实读道:“偃师县某亭某屯杨公,讳名双,凉州武威人氏,初平三年选为辎辅兵。生前于军中立有小功两件,持勇守义,无违“勇卒七德”之事。初平四年,张济犯函谷关,时杨公随虎牙军郭石部驻守,丧于该役。殓尸时,身有六创,脾肺俱裂。此公焉不为勇卒、辎辅兵辈之表率乎?”
    虽不识字,对碑惯例大概赵口还是了解的,只知人皆得为死者隐,尚未曾闻过有人将死时的惨状也书在碑上的!
    对死者后事如此肆意妄为,偏还能让卒兵们趋之若鹜,此非咄咄怪事?
    咋舌不解间,韩嵩已领队直入。随队到地头,赵口又有幸得见卒兵们提起便满脸肃容的英烈碑,邓慕安初立时只有八面,如今已添至十六面,全用来铭刻战死者姓名的。
    赵口等到时,尚有一位石匠搭高台,扒在一面英烈碑上刻字,地上亦有十余名石匠忙着制作各坟头用的小石碑。
    英烈碑上除死者名字外,只各块碑首有一句话,吏厌烦,不愿再念给赵口听,只是雒阳令韩嵩每次到此,都要再吟叹一遍,今又再仰首念道:
    “丈夫挥戟踏马,殁于天下正事,岂有憾焉?”
    读过字,韩嵩摇头晃脑好一阵,方才止住,冲石匠旁一位观望监督的老者道:“常老,天水之战新死难卒兵遗骸已到!尚烦请划定其等安埋地!”
    常老年岁已高,须发尽白,jīng神却好得很,以洪亮的声音答道:“你等且拜大贤良师再来!”
    天子奔曹cāo后,今邓季治下太平道早已无需再遮遮掩掩的,如韩嵩这等官员,每次进三崤山都要被常老逼去拜谒大贤良师之位。
    韩嵩无奈,只得先丢下手中事,请民夫们少待,自去山中拜谒反贼头子的灵位,同来的吏亦多随去。
    常老又才转过身去,对高台上刻字的石匠大声叮嘱道:“老高且仔细些,若错一字,便得如前番换块碑石重刻,莫让弟子再笑话去!”
    地上几个年轻些的石匠中,有人偷笑,高台上的却被他声音一吓,险乎手打滑,回头怒道:“住嘴!”
    被高台上石匠吼过一句,老常竟真的住了嘴,直到韩嵩等官吏归来,才又领着,指定出大片新的安葬地点来。
    将装着木箱的骨灰尽卸下后,此地剩下的事情都有雒阳吏对照名册,监督役民与石匠去做,赵口等则随韩嵩先返城。
    归雒阳后,民夫们要与田让等卒兵汇合,全队返回天水去。
    然而又生出变故,雒阳突然传来颍川曹军犯梁县的消息,骁骑军此时已出汜水关,又sāo扰兖州去了。郡中兵力不足,偏将军顾升传语田让,使其所曲暂留下,先一起合兵往梁县去救急。
    军情要紧,田让自当随懒顾去救急。雒阳歇息一rì后,几名吏先领冀县民夫们踏上归途。
    此时赵口的牛车上,已装着雒阳发放的五十斤粮,想到归冀县后,还有六石粮等他去领,这位已幸苦大半生老头心中充满着无限快活。
    欢欣之余,老头也生凭第一次对统治自己的主君势力生出楸心、担忧来——听闻曹军已犯境呢,不知可否能抵御住?
    (终于回城,明rì能保证两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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