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
天才蒙蒙亮,甄府门外就开始聚起人潮来,许多商行伙计抬着大箱大箱的铜钱摆到门前空地上。
行商主人、管事、伙计、一个又一个的大钱箱,直将甄府门前阻得严严实实。
辰时初,府门前也布下了警戒,而且居然不是洛阳官寺差役,而是大名鼎鼎的黑铁卫。
看到这架势,好些尚有疑虑的心中又开始打鼓,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怎么看都有些像劫财的模样啊!
甄府府门虽开,门前的黑铁卫却未就放人进去,赵原也只能随在人群中耐心等待。
辰时三刻,才有一名少年从府内行出,冲门外众行商道:“我乃甄尧,甄仲勤之弟也。诸位欲入内者,且先纳钱于门房,每十万钱许入一人,事后无意购货者,再退钱去。”
说毕,少年自折身回府。
如赵原这等不会有犹豫的,少年回府后立即便使伙计抬箱子到门房纳钱。
两名文士在一位面目阴沉的青年带领下仔细问询记录各人的籍贯、往来河南次数、时年等。
这么多铜钱非一二时可数得清楚,门房处只有三位账房,缴纳的铜钱倒处理得简单,只叫钱主自报钱数,然后称清楚重量,估算大致不差,便各堆放一处,上面插纸书明钱主、数量和重量。
犹是如此,要进门的人却也太多了些,直到已时中,交钱的开始稀少了些,府内才又出人来,叫纳钱者入内。
赵原先纳钱三十余万,怀中还揣着近八十两金子。只与大管事一同进门。
第一波拥进门的便有三百多人,料甄府客厅安不下这许多席位,客厅房门紧闭着。只让大家立在院子里。
赵原抽着鼻子,他在人群中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味。
“欲售墨条么?”
闻到的非止赵原一个。人群中甚至有人直接问出声来,只是无人答他。
大门外还在断断续续有人入内,不一会,又有新的香味传入鼻中。
赵原肚中一声轻响,才看到院门处先前那甄尧领着几名大汉,抬两大笼冒着热气的蒸笼过来,放到院中,揭开盖子。都是白乎乎的面饼,河南人新近还开始叫它馒头。
甄尧大声喊:“人尚未齐,诸位先且取食充饥!”
一大早起身到现在,水米未进,赵原早就饿了,急上前抢了五六个面饼,回头分给年迈的大管事,一起吞食。
抬蒸笼的大汉们回头又提来四桶加蜜的温水,丢下十来个水瓢,任口干的自取水喝。
赵原吞下两个馒头。再喝大瓢蜜水下去,感觉好了许多,不过马上又觉得尿涨。再寻人问到厕间,泄了腹中溲,方觉浑身清爽。
再回院中,四顾周边进食者、森严的戒备和还在陆续赶进来的人,他并没任何觉得不安的地方。
只有廊下三位略有些惹眼,做主的当是中央斜靠栏杆的文士装青年,左侧一位面貌凶丑的彪然大汉席地而坐,左手把玩着三支手戟,右手拿着面饼大口啃咬。看样子是青年的护卫;右侧则立着位俏生生的美貌妇人。
靠栏青年与丑汉一样,也在往嘴中塞着面饼。赵原看到,他还将咬过一半的面饼转递给美妇人。妇人跺脚不肯接,面上有些羞恼模样。
大元皇帝真要动手劫财,几个护卫抵得什么事情?今日入甄府的行商,要么独身一人,要么领着管事,如这青年般带着护卫的已是少之又少。
而行商在外都不带家眷,如青年般带着妇人的,更是绝无仅有了。
那妇人又着实靓丽,突兀地出现在今天这场合中,很是吸引人们的视线,有些甚至在明目张胆打量,直将她看得满脸通红。
手戟也可以变成凶器,哪家行商的护卫入此地可得明晃晃拿在手上无人过问?赵原倒只打量妇人两眼,就将注意力转到奇怪的青年身上。赵原看得时间长了,青年也有所觉,抬头冲他嘻嘻一笑。
青年笑容中略有些顽皮,却将赵原吓得一跳,急转开头,再不敢继续注视下去。
外面终于不再进人,只是一直这样等着,连赵原都感觉有些不耐烦了,其他行商填饱肚皮后开始相互议论打探,场面渐渐散乱起来。再过一会,先前在门房问话的阴沉青年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十余名黑铁卫。
青年在人群中指出两人,黑铁卫们顿时拥上。
一个反应不及的,瞬间被按翻倒地;另一人却手脚麻利,飞快跳起绕着人群乱跑。
一边跑,这人一边大喊:“邓慕安欲夺我等之财,诸位尚不自救?”
突然的变故已吓得众行商心惊胆颤,便是赵原也开始惊疑起来,莫非果然如此?
那阴沉青年高声道:“诸位放心,大元绝无此事!不过此二人曾数番往来河南,些许货物变卖耗时良久,且又多方打探大元军政虚实,恐各为曹孟德、刘景升细作,今擒之细问也!”
说话间,地上被按翻的怀中已搜出利刃来。
作为行商,身藏金银还有可能,怀装利刃的应该是护卫了。听到阴沉青年说话申明,抓捕的人也确实行迹可疑,赵原顿时又将心安回肚子里。
逃跑那人还在人群中乱窜,滑溜得紧,黑铁卫们一时抓不住他,赵原觑他跑过自家身边时,突然飞起一脚,正踹在他腰胯上,使他踉跄跌倒出去。
这人身手却非一般敏捷,手在地上一按,又复起身,已从怀中执出短刃,目露凶光瞪住赵原,就欲扑过来。
看他凶恶模样,赵原顿时懊悔心虚,往后退了一步。
只是那人才刚跃出,已有一道寒光疾射来,正中他大腿上。那人一声惨叫。又扑倒在地,被黑铁卫们死死按住,再也动弹不得。
看他大腿上明晃晃钉着一支手戟。入肉足有三四分,袍下血渍正冒。赵原害怕之余,心头一动,回顾廊下青年身边的丑汉,左手的手戟果然已只剩下两支。
阴沉青年领着黑铁卫们拖走两名怀疑细作者,多数行商尚惊魂未定,赵原已略放开些,走到廊下冲那青年施礼,道:“多谢相助!”
不想青年摇摇头。竟然道:“此事本该我谢足下!”
听他口音比较杂,不过大概以南阳音为主,赵原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说,就不好再继续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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