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奋力奔跑。
“你回去!你还有你的布庄你的爱人,你岂能毁了你的人生!”祝襄吼道。
“没有你,我不像活着!跑不掉,我便与你一同跳了那轮回井,一道托生!”
坚决攥紧的手不松开,心意决绝,不可撼动,天地间只要这一人,只要这一人,再不放手!
再说这头,秦、未二人入得地府,逃过一劫。秦玉凌惊魂未定:“是魔界的人追来了,鬼界与魔界目前结伙,只怕魔界跟鬼界要人。”
未靡不大理会这茬,径直扯着秦玉凌追着红黄二鬼而去。
眼见二鬼逼得越来越近,盲目狂奔的二人愕然发觉,前路已失,一条宽大河水横阻面前!两边河堤尽是深红荆刺,隔绝出路,那河水迅疾凶猛,一旦踏入,必将付之激流尸骨无存!
“跑,继续跑,”红髯鬼笑得狰狞,步步跨近:“跑呀!”
黄发鬼已怒极,就要上前拿人。
“……死在一处,我心甘情愿……”乐杭凛然不惧,轻声耳语了一句。
“……乐杭……”
乐杭与祝襄十指相扣,握得更紧,深深凝眸,是坚定地决定,是对这一生的肯定与赞许,是不离不弃的诺言……无人能拆解,病到一处的相思。
抬头冲二鬼,轻勾唇角,傲然一笑,几分轻狂,几分满足,几分蔑视……
蔑视这样的生死注定,蔑视这样的天定轮回,蔑视这样的命途多舛……不要谁来决定我的命运,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死……
然后向后一倒,像收了羽翼的鸟,潇洒坦荡,二人一道扎入滚滚河水之中,瞬间隐没在急流里……
……鸳鸯成双,鸾凤比翼,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你们!嗐!!”黄发鬼跺脚暴怒。
“这下可怎么交差!”红髯鬼急道。
二鬼见秦、未二人赶上,正有疑惑要问,这二人竟只字不言,甚至一眼未看,也直直冲进了河水中!
“哎,疯啦疯啦!都疯啦!”
“哎哎……阎王叫他三更死,三更死了便行啦!”
……
水雾迷茫,秦玉凌迷迷糊糊,不知身处何处,身子虚飘,不自觉飘往一个地方。
……不是投河了么……也不知那仙君打得什么主意,话也不说便直接跳了……这一生作孽太多,才摊上这么个冷情的仙君吧,这丧命连个准备都没有……
眼前突然渐渐清晰,远远地仿佛有些灯火,愈往前便愈明亮……
一扭头,竟发觉未靡就在身边,眼睛如冰,冷冷地泛着些光。二人脚底踩的是一波水流,自行将人送往那些灯火处……
水流消隐,足下是满地花茵,一张奇特鸟羽织绣的五彩斑斓的毯子铺地,延伸到远处……
二人心怀疑虑,踏上毯子前行。
也不知行了多久,忽听一个声音道:
“地府的规矩坏不得,我让你三更死,你便留不到五更天。只是你入了城,便就是地府的人,算你死过一回了,如何?”
这声音温和平缓,从容中见戏谑,端重中显邪魅,却是质地远非金玉之声可比,仙气凛然又语声阴沉……是过耳不忘的好声。
一阵风起,吹散冷森浓雾,映入眼前之景,着实叫人大惊——
……一座巨大城池。
黑墙黑砖,它笼罩于薄雾中,看不真切,黑色阙楼高耸,别具一格,城墙极高,镶嵌各色珍宝奇石,珠光耀眼;谯门威严,竟有各式灯笼飘飞游走在周围,更显生动;城墙上里边的黑天,竟被灯火映红,人在城外,却能听见城内的喧嚷,叫人直想打开这城门,看到里边去……
这诡谲莫名,阴森而热闹的地下城池……究竟是何所在……
目光移下,秦玉凌冷不防一个激灵……
那祝襄和乐杭正在城门边上,却不是叫秦玉凌吃惊之原因。
他们身边,一张墨绿床榻,挂着蝉翼轻薄的金丝帐幔,铺着冰縠亮滑的褥子枕匣,两盏鬼面走马灯飘在周遭,忽明忽暗。两把嵌宝黑羽大扇由两个妖冶少女分执,轻轻扇动……
里面的人玄衣黑袍,金线滚边,华冠高耸,玉旒齐眉。手执一柄鹊尾炉,悠闲欹榻闻香。见了秦玉凌二人,不免呵呵一笑。
城门缓缓而开,床幔也渐渐撩起,里头的人面终于看个真切。
——世间原有说不得的美。
却不是新识,而是故知。
“殷……碧城……”
城门大开,蓦地灯火炽烈刺眼,人语喧哗,里头热闹非凡,根本就不该是地府所有……
那人嗅了嗅鹊尾炉里奇异香气,不紧不慢抬起眼来,一双眼亦正亦邪,霎时间攫住人之心神,嘴角一勾,吐出悦耳的几个字,恨不得叫人听了□:
——“欢迎来到,黄泉欢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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