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也不顾就在方舍成眼前,立刻变了原身,慌忙窜过花丛,从墙洞里一钻跑了。
花吟醉化成柳凤歌的模样回到家,才一进屋便被方舍成牵了手扯过去道:
“你到哪儿去了?今后我若不在,你自己可得多小心。方才宅子里进了狐精,只惜慢了一步,让它跑了……”
花吟醉嘴角一撇:“……抓到又如何呢……要杀了它么?”
“妖毕竟与人相异,多留个心思比较好。”
花吟醉不说话,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方舍成捏捏他脸:“唉,我知你最喜欢狐狸,成天念叨那一大堆青丘故事,也想要一袭狐裘……那么,下次若再遇见了,我定不让它跑走,做成狐裘送你罢。”
花吟醉猛一寒战。方舍成分明曲解了他的意思,以为自己是因狐狸跑走才遗憾,就算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说出那话,可也把花吟醉骇住。
“他知道你是谁?他知道你是妖?……”白浮生的话在耳边作响。
他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是妖。从不觉得身为人,就可以堂而皇之比妖类高贵,也从没有妖类就是下界邪物的自觉。可是现今,好似被人打了几个耳光似地两颊生疼。方知原来自己这般的妖,与人不一样,就连最温柔的方舍成,也是可以随意杀伐。小狐狸难过极了。
凡事总怕在意二字。上了心,在了意,便是有一分的不顺,也能滋生出十分的失望来。
“凤歌,厨子今日做的的云片糕可香,赶紧来尝尝。”
“凤歌,莫去河边玩水,当心踩滑。”
“凤歌,我去外头几日,你自己好生照顾着。”
凤歌……凤歌……凤歌……
还是同从前一样总能叫花吟醉喜悦感动的话语,如今却越听越不是滋味。
一日燕好,那人一遍遍唤着:“凤歌……凤歌……凤歌……”
小狐狸只觉身心都痛了起来。
他眼里的,他口中的,他抱着的,他爱着的,从来都只是凤歌一个。
那双温柔满溢的眼,从来就不曾,亦不可能透过柳凤歌的模样看见自己。
这样很好呀,小狐狸安慰自己,对方舍成对柳凤歌都是好事呀。
不过是替主还情,才留在他身边的自己,为何也会这般难受?情难道不该是让人欣喜温暖的么?或许如白浮生所说,自己之前还不太懂,而此刻,开始懂了。
可是小狐狸却再无法为那声声“凤歌”开心了。
春去冬来,年更岁换,算来已是方舍成给“凤歌”出师的第七个年头。
近两年来,原是身强体健的方舍成却莫名其妙染了怪疾,寻遍了大夫吃遍了药,总也不见得大好,这病除了有些精力不济,四肢疲软,困乏贪睡外倒也没其他特别的症状。
花吟醉十分担心,学着大夫的样儿手贴上他的脉,道,“好好地为何生病了呢?”
方舍成还是笑如清风:“不碍事,许是什么小鬼近了身也未可知。倒是你,这几年都还健健康康,我也放心。我还诧异,怎么一出了班子你就变了这么多,现在想想倒是好事呢。”
花吟醉不自觉嘟起嘴,小声道:“……从前的凤歌是好的,现在的凤歌也是好的么?”
“都说过多少遍了,只要是凤歌,都是好的。”那人温柔如旧。
就算现在的凤歌也是好的。
可就算好的却也是凤歌而已……
花吟醉不放心,凡人的命有多脆弱,自从柳凤歌死后他便深有体会。
一日趁着方舍成熟睡了,化了原型,小施法术,去了白浮生谪居的仙山。
小狐狸自小跟着景阑,修为尚浅,费尽千辛万苦,穿山撞水,闯过瘴气迷阵,好容易才寻到白浮生的茅庐。
飞雪如絮,天地溟濛,梅花冷落,松挂冰凌。
檐下茶烟喧腾,白浮生睁开睡眼,便看见漫漫白雪中,只有一团脏兮兮的小狐狸,一瘸一拐地走到茅庐边。
白浮生走过去将那毛茸茸地一团抱起,走进了屋,生了火。
“白浮生……方舍成他生了病,怎么都治不好……你救救他吧。”
白浮生一一问明了病症,沉吟片刻道:
“该是你离开他的时候了……”
小狐狸大惊:“怎么?”
“我原以为你修为尚浅,妖力也轻,就是有损害也不至于太重……”
“什么意思?是我害了他么?”
“你是狐精,恐怕是欢好时不自觉时吸了他的精气。可你若学着凤歌的性子,他也不至于轻易频繁与你欢好……你老实说,是不是露了本性,没再假装凤歌了?”白浮生口吻严肃起来。
小狐狸愧疚地低下脑袋:“……那、那我吸了的精气,我还给他,你教教我怎样还给他吧。”
白浮生缓缓道:“……还不了。所以你离开他罢。”
小狐狸眼眶里泪珠打转,猛地摇头。
“傻瓜。这于你于他都不好,更何况,我的药已快制成,凤歌就快醒了……我带你见见他罢。”
小狐狸忙着点头,凤歌要醒了,小狐狸自然开心。
寒气森森的冰窖,柳凤歌的尸身停在一大冰块上,肤白胜雪,眉黛浅蹙,还如分别时的模样。
小狐狸两只爪子搭上冰面,望着景阑闭紧了双眸的眼,尾巴摇一摇。
“凤歌,我……”刚开了口,便哽咽得说不下去,眼泪就啪嗒啪嗒掉在冰面上。
小狐狸抽泣着,染灰了的毛乖乖伏贴着,小身子一颤一颤,格外委屈。
小狐狸歪头想了想,黏糊糊的声音道:
“凤歌,我想你了……你回来吧。”停了一会儿,眼泪掉得更厉害:
“……可是还情好累,我不想还了好不好……也不想再去弄懂了,情这个东西,是好苦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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