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存了这番心思……定是会让程襄不齿,连自己都鄙夷自己了……
只为护着那纯粹坚定的兄弟之情,厉远将军顺从厉老相爷的意愿,与那陆家的千金喜结连理……
他着大红喜袍,手牵着如花娇妻,喝着合卺酒,眼角却扫到角落里程襄的落寞。他知他喝得酩酊大醉,知他路也走得歪歪斜斜,厉远追着程襄出门,将他送上马车,那是他头次见到程襄这般苦不堪言。眼神交汇间,看透程襄的痴迷……却叫自己心里一寒:若是程襄对自己的心思,竟有情苗爱火……
可自己房里已坐着新嫁娘。
他是厉府的厉远,他是程家的程襄。世人眼中的名门子弟,英勇将军。一家之责,宗族兴衰,在一国之任后降临,不得不负担起。若要做世人眼中的标榜,就不能和他轻言情爱……这样的道理,厉远与程襄,怎会不懂。
拿起责任,放下模糊暧昧的情思,对谁来说都是更好的抉择。他与他,只能是兄弟。
做兄弟便最好了,至少守着那时的诺言,至少都从未忘记:“你我兄弟二人,同仇敌忾,同生共死!就将这一腔热血都献给我朝的社稷江山罢!”
兄弟二字,不可越界丝毫,亦绝他厉远一世情缘。
逐渐疏远意料之中,却是情理不能接受,程襄越客套,便是越难受。厉远既把程襄放在兄弟的位子上,哪里能惯这样的疏远……
出征时程襄心不在焉,处处也像回避着,叫人不是滋味。他替程襄挡刀,无怨无悔,清醒时见到的不是向来寸步不离的程襄,而是自己的妻,方才了悟……昔日兄弟在远离,而自己有更大的责任需要承担……
他的伤迟迟未愈,而程襄抛却自己独自远赴西疆……他的程家二郎,着实长大了……不再需要站在自己身侧,亦能大鹏展翅,独立苍穹……厉远欣慰,心却莫名抽痛。
他的儿子在程襄出征不久后出世,不顾父亲反对,取名“平疆”。人都以为厉远将军的心思,在一国江山;谁又知“平疆”二字中,也有与兄弟的诺言,从未偏移:“与你有朝一日,能一同驰骋沙场,并肩浴血,守护家国,分享胜利与荣耀。”“你我兄弟二人,同仇敌忾,同生共死!就将这一腔热血都献给我朝的社稷江山罢!”
“平疆”,“平疆”,与你追逐的梦从不敢忘记半分……
这个孩子,多么想得到你的祝福与庇佑,叫他跟你习武,如我当年,丢下诗书,接过你手中木枝……或许很多年后,这孩子亦能屹立于世,福泽一方之民,彼时能骄傲道:“我父厉远,我叔程襄,谆谆教诲,铭记于心。”……
你我兄弟二人,齐名传世,著于史册,也就足够,不负你我此生一番豪情壮志。
主动请缨的厉将军没等来程襄的追随,他在出征前夜找程襄喝了一夜苦酒,他在那夜听程襄道娶亲在即,他想了想道:“很好。”
厉远那夜敬了程襄一杯,饮下的亦是自己的苦楚。
到最后,也只能是兄弟。当自己一战归来,兴许也能见他抱着儿女……他是个该成家的男人,再不是他的程家二郎……各自端起责任,各奔东西,各走天涯。有厉远的地方,不再有程襄了……
他首次独自出征,却迟迟等不到送行的程襄。携手望过无数次征人的城墙高高,旭日中空空如也,不见那人身影。
他思及前夜与那人再掰了一回手腕……掌心相接的一刻,却只希望一瞬永恒,执子之手,再不分开……
我那程家二郎,不是想与你掰手腕,只是想与你再掌心相对,紧握一回。这你可知?
待我回来,定是物是人非,你是程家的程襄,我是厉府的厉远,再不似从前。我都知晓。你我谁都没做错任何事,却是伤人自伤。
若是要死,也只死在与你共同驰骋过的沙场。死在有你程襄的地方……那片疆场,是与你携手并肩之地,是我埋骨之地……
……或许也该是厉远学会独当一面的时候。他是最英武的厉远,自然什么都不惧。只是,他料不到。料不到没了程襄的地方,自己竟然失落如此……
习惯了程襄四处掩护的厉远将军,不小心忘了这次战场上自己身边的空当……
他如他的誓言一般,死在了与程襄将军共同驰骋过的沙场……
皓月千里,万丈黄沙,是他的征战之地,是他的命丧之地。这里有烽烟弥漫,马嘶金鸣,有血河肉山,哀鸿遍野,亦有他的年少轻狂,他的凌云之志,更有他那同生共死的人儿的身影,还有那丝漂浮于铁骨铮铮中缱绻温柔的情愫……
一个将军的一生,牵系在这一片边远土地上。一个将军的一生,永远与一座边关相关。这样的所在,比及故乡,或许更能在他的一生中烙下痕迹。
到底是他回不了故乡,还是他的本心仍逗留在边关,不肯离开丝毫?
为国,他死守边关;为情,他留恋战场。如今国已定,若还回不去,岂不是因情?……
“……我让程襄将军出来见你罢……”秦玉凌道。
厉远忙道:“……不可,我不愿他见我亡魂,愈加难过消沉……”
“他如今只愿你能魂归故土,也算了结他一番心愿。”
未靡也不多说,两指一拈,程襄的身影显现出来,浓夜中悲伤沉重。厉远无法回避,呆立着不知所措。
直指人心的眼坚定而悲哀,一步步靠近厉远。
月影下那人身形高大,轮廓分明如刻,看得程襄心动如那时在荒园之中。
“……厉远,方才你说的……我都已听见……你不负我……”程襄道。
厉远沉默,半晌道:“……厉远死得其所,只在有你程襄的地方。”
被誓言所缚,游魂在边关飘荡,念着一国安危,念着心头最重之人……他回不了故土……
“所以,我来接你回去了……”程襄柔声道,去触厉远的手,摸不着,遗憾地苦笑下:“漂泊在外……很累罢……你跟我来……”
一步一步,踏在城墙上,石砖冰凉,冷月苍烟之下,一人影儿长长,一鬼空透飘忽。
沿着长长城堑,二人闲叙着,低声耳语般。
“……厉远,这道长堑,你我这些年来来回回,也不知走过几回,还是头次这般,走得如此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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