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一样……况且你爹若是发现你不见了……”
程襄又瞪道:“那你现在就不怕你爹发觉不在府上?”
无论说什么都拗不过程襄,厉远只好带着程襄越墙而去。
程襄仍是虚弱,厉远便一路背着他,往城东郊走去。
趴在厉远背上,程襄啃着方才顺道从厨房里弄出的馒头,感觉厉远的发丝拂过自己面庞,轻轻擦着脸颊,温柔如同背着自己的这个少年。
厉远走得稳稳当当,月光下愈显轮廓如刻,不觉叫程襄看得出神。他那厚重呼吸可闻,挨着自己胸口的肩背宽厚如此,定是可以放心依靠一辈子,若真是能够依靠……
“二郎,你今日身上的伤,回去了可千万好好上药,别逞强。”厉远忽然道。
提到这个程襄便来气,在背后就往厉远身上擂了几下:“为何你就没事,凭什么你打完后还能溜进我府里,还能背起我,跟没事的人一样!”
厉远痛呼:“哎哟!你别真打啊……我也疼啊……今日我也被你弄出一身淤青肿块,也疼得慌啊!”
程襄忙收了手,问道:“你也受伤了?”
“……你那样下狠劲地打,我若是完好无伤就奇了……”
“……你……可上了药了?”
厉远笑笑:“呵,那是自然,还饱食了一顿才来找你的,不然我这会儿能有力气背你?”
程襄不再乱动,只乖乖地将脸靠在厉远背上,嗅着他衣上味道,慢慢嚼着馒头。
无人街衢中,步月而行,两个影儿相叠,不分离……
龚御史府上的花园确实够大,花木繁多,只惜杂草丛生,苔痕铺路,像是无人料理,甚至是无人来赏的所在。说是花园,倒更像个荒宅野地,也不知从哪来的传言,都说是秀美的园子。
并肩坐在假山旁,程襄一脸失望,嘀咕道:“都说这龚御史热心名禄,和几年前那大贪官秦中丞走得挺近,刁钻古怪得很,如今光看这园子就晓得了。就是个不通风雅的官场蠹虫。”
厉远安慰道:“……我看这倒也不错,至少十分清静,一点嘈杂纷扰也无。”
程襄皱皱鼻子,像在用劲嗅花气,斜眼看了气态平和的厉远,问道:“你爹是左相,府上又无做武官的先人,你为何要习武呢?”
厉远道:“我个性耿直,朝野中整日的勾心斗角不适合我,倒不如常放我去边疆,沙场拼命还来得直接爽快些。一想到将军那种叱咤风云的豪迈,我便热血奔流了。”
瞧他两眼放光,摩拳擦掌的样子,程襄道:“反正你都赢了我,料想已经出名了,顺利的话武举定能夺魁……”
厉远不答,定定看了程襄许久,严肃道:“二郎……我赢了你,我开心,也不开心……开心只因我知我自己的能力确实强大了些,不开心是因我觉得……你会想不开……”
程襄“哼”了一声,听厉远继续道:
“我非是为针对你而赢你,而是……我想变得更强。我知你总是好胜的,因而我也希望你能想着再赢回来。让我俩互相激励,互相追赶,一同努力……你说可好?”
程襄听罢,倒不知怎样作答,只傻傻地问:“……我们俩?”
“是!”厉远重重一点头,皓月清辉中一双瞳子更为乌黑,道:“二郎,我已与你一道习武,一起比试,一齐成长,也想与你有朝一日,能一同驰骋沙场,并肩浴血,守护家国,分享胜利与荣耀。”
程襄登时血气上涌,亦觉豪气丛生,道:“好!那便说定了!我程襄要与你厉远一同驰骋沙场,并肩浴血,守护家国,分享胜利与荣耀!”
“好!击掌为誓!”
二掌相击,响声清脆。
豪气万千的两个少年,在这荒园里唱起了那慷慨激昂的古老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厉远的嗓音已变得低沉醇厚,程襄听着那喉咙里吐出的曲调,有些着迷。那浩大的战场,从此要与他并肩联袂,从此只追随他的身影……
朗月清风,花木凝露,阒静无人的园里,一支将士的战歌……少年的豪情壮志,凌云之梦,俱在此夜。从这夜开始,蔓延整个人生。
“……我和厉远……从此更为刻苦勤练,时常切磋。……他还是赢我的多,并且从不会让我。”程襄面前的茶水早冷了,却一口未动,已是完全陷入回忆,继续道:“老左相起初反对他弃文从武,后来倒也由着他了……”
秦玉凌当年曾与厉左相同朝为官,虽并未深交,然而听着旧事,又是有一番感慨。只是此时无暇感怀,只听程襄继续道:“……那时,每一次出征,我与他都去送行,每一次班师,我与他都去迎接……”
行军送别,总是悲怆豪迈,也见过哭哭啼啼,难分难舍,谁都无法预料此行过后,可还有会盟之期。出征万里,到那些黄沙万里之地,登上那连绵长堑,披上那沉重铠甲,生与死,不过是半人半天的抉择……只看着行军队伍,渐行渐远,消失在血红夕阳中……
塞雁飞回,大军回朝,许是捎来捷报,众人欢庆;许是败兵残将,丢盔弃甲……活着出去的人,有人完好无缺地回来,有人失去了手腿,有人回来的只是一具尸身一口棺材,有人彻底回不来……几家的庆幸欢呼,几家的眼泪哀号,总是起伏不定,各自欢忧……
这样的出征与班师,长此以往重复。两个少年总默默地看着,心中百感交集。
“……有朝一日,我们也会如此。”
“二郎,你会每次都来送我出征,迎我回朝吗?”
“不。”程襄斩钉截铁道,瞧着厉远有些失落的样子,再道:“……我会一直与你并肩,同进退,共生死!”
“好。”厉远道,他已俨然一副武将的豪迈:“你我兄弟二人,同仇敌忾,同生共死!就将这一腔热血都献给我朝的社稷江山罢!”
言语激荡飞扬,好似有回声久久不散……
……
年复一年,时光蹉跎,昔时的少年已长大成人,不再是只有满腔热血的少年,而是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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