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降罪于这里的……在天狗食月之时诞下的小孩,就是天狗留下的妖物……”杜禹给刘睿的答案便是如此简单而荒唐。
刘睿用清水擦着杜禹的眉角道:“哪有这种说法,鬼扯。”
“刘睿……你不怕我么?”少年睁着一边眼睛定定地看面前的男人。
“怕你?为什么?”
“……我是天狗留下的妖祸……会给你招灾的……你还是别挨着我比较好……”
刘睿忿忿地将手巾甩入水盆中,道:“胡说八道,这世上没鬼也没妖,这一套唬得了你们唬不了我。”
“不,有的,真的有的!”杜禹忽地认真道,“还有太岁神,也是很灵的!”
刘睿不欲与他争辩,不耐道:“笨死了,那些编出来骗小孩的也信。我这么说吧,你一不偷二不抢,他们凭什么那样欺侮你。我不信这些妖鬼,我就赖着你了,瞧他们怎么说!”
杜禹低下头,揉揉眼睛,微不可闻地道了声“谢谢……”
从此城里出了竹林里住着的妖祸,还多了个言行举止奇异的怪人。那怪人与那妖祸厮混到一块,狼狈为奸,此地的人都嫌憎唾弃。
山光春晓,潇潇雨久才歇,雾气湿濛,杜鹃红艳如血。杜鹃花开的山坡,怪人和妖祸并肩看满山红遍。
“望帝春心托杜鹃……便是蜀王的精魂啼血,也叫不出这样鲜红颜色……说来你的名字念起来也是‘杜宇’呢。”刘睿道。
“这传说我听过……故而我格外喜欢杜鹃花……我若死了,也可以化成鹃鸟泣血,将那些白色的杜鹃一并染红就好了……”
刘睿皱眉:“好好地说什么死,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么鬼啊魂啊……”
杜禹不反驳,只闷闷地摇头。
刘睿那时最见不得就是杜禹那副畏神惧鬼的模样。
“世间本无妖鬼,妖鬼神仙都是人的臆想,用于解释天地万物的起源和所有强大的异己力量,也用于赋予对抗恶劣环境的勇气……鬼神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人在别无选择之时选择了他们……”刘睿固执地在这个世界仍保持着这番论调,招来的只有世人的取笑与咒骂。便连最亲厚的杜禹也十分不解。
杜禹总会认真道:“……鬼神是真的有……我就见过仙人呢……他可以飘在空中,还可以酿出能让人一睡千年的酒……”
刘睿每每翻个白眼,打断道:“若真有仙鬼,怎么不见你祖宗显显灵保佑你呢,愚昧之极!”
“……我、我是天狗留下的妖祸吧……”
刘睿气个半死:“你能不能别这样,根本就没有天狗食月这回事……那是……”他无法解释下去,那些道理注定非是杜禹能听得明白的。
杜禹低低道:“……若没有仙鬼……你又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呢……”
是呵,他亦想知道,自己如何到了这里。不是仙鬼之力,又是什么……除了上天捉弄,刘睿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解释。
虽则说话方式更改,动作习惯都已有了变化,刘睿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苦于找不到回去的方法,终日烦躁而寂寞。可以与杜禹相互取暖,相互慰藉,却并无共同思想,无法理解,无法沟通。只能挨在一起大眼瞪着小眼……千年的隔阂果真逾越不得。他也无法用千年之后的处世方法在这里立足,于是必然要吃些苦头的。
一日有好事者将杜禹围在街边欺负,推推搡搡,抢了钱不算,竟还动手打人,揪头发的揪头发,掐胳膊的掐胳膊。正好被刘睿撞上,怒火中烧,大声呼喝起来。刘睿人虽高大,那群人仗着人多倒也不怕。
“还有没有王法了,见官去!”刘睿理直气壮,当街拦住那骑着高头大马的衙役,扯着杜禹一同上衙门,杜禹扭扭捏捏,不甘不愿地去了。
以为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以为靠着王法秉持正义,惩恶扬善。刘睿忘了,法之前有个王字——这不是他千年之后可以替他和杜禹讨个公道的法。
于是他只能在据理力争后被斥藐视公堂;他只能望着青天大老爷指着他道“刁民,杖二十!”;他只能看杜禹跪在地上磕头求情,又着急地劝他认个错;他只能看明明看清当时真像的人们众口一致,说是杜禹和他抢了别人的东西还揍了人……
刘睿气得想笑。
那天这城里传说的异类和妖祸相互扶持着从衙门里走出,道旁挤着嘲笑轻蔑的人,指指点点,笑的张狂。那两人一路无言,只有相互扶紧的双臂,隔绝外人,孤单而又坚定。
这条道上,只有你我二人相依相偎,因为只有我们不容于世……
杜禹曾道:“此地的知县是个大贪官,总是鱼肉相邻,骄横无比……他这样判你,还算轻的了……”
刘睿哼了声,趴着让杜禹给自己上药。
“……要是……哪天换了个好官,或许就可以有人做主,不用受人欺负了……我做梦都盼着此地有个清官呢……”杜禹面上却有几分憧憬,看着刘睿的被打肿的伤口,又不住心疼。
刘睿无话,歪着脑袋看着窗外竹林青碧,繁阴滋地,清凉宜人,隐居倒是不错……看来这辈子杜禹也不可能搬出这竹林了。这少年还不懂,换一个父母官,也不能使其不受欺凌。
一千年前的少年将自己未来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好官身上,期望清官为自己做主的心情,在刘睿看来如此可笑。无人会从制度去找原因,无权无势无助的人只能寄望于官,只能盼一个清官廉洁勤政爱民,还他们朗朗青天。只是刘睿不能去拆穿人们的官崇拜,这就如同他妄图推翻神鬼崇拜一般。一千年的隔阂,他说不清,故而他是异类。嘲笑着别人的愚昧而别人亦嘲笑他的痴妄。
杜禹道:“……我知你是千年以后的人……你定然与我们不一样……只是在这里,你这样要吃亏的……刘睿……”
刘睿叹了口气,无法,入乡随俗,他向这一千年妥协。他瞅着杜禹被打得青肿的脸,拍拍他的手背,又是一声长叹……只得妥协。
火焰跳动,热焰焦灼,秦玉凌抽出了点树枝,又将火盆边的地瓜翻了翻。
刘睿的酒壶空了,踢到一边:
“……于是我听着他们谈鬼论神,还有他们自以为是的言说,再不驳斥一字……”
未靡道:“……你所说的,我亦不懂。”
刘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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