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他看着这倡楼伎馆外的东西;安宸听着他的曲,和歌食指轻叩,指尖起落,更像是在算计;安宸对莫茕笑,笑得如木雕虚假;安宸行动中宠他护他,而从不多与他亲昵。
安宸非同于一般纨绔,莫茕与他独处时,听曲之外,便是伏案看书写字,要么就静思沉坐,毫无半分亲呷之心。莫茕多少明白,安宸的世界非是他能明白和涉足。莫茕也知晓,安宸多少瞧不起他,只是莫茕从小便如此,破罐破摔惯了,也不在意。
比如一日,安宸在书案上挥墨,莫茕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要看他是写是画。只见一纸白底黑字,转眼便被安宸的身子挡了,安宸似乎语气不善,道:“看够了么?”
莫茕嘟嘴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几个字,还没我的画好呢。”
“你会画?”
“一点皮毛而已……”
“那你……认字么?”
莫茕剥了个橘子塞嘴里,道:“我又不考功名,认字做什么,诗呀文呀我是一点不懂,你们也别在我眼前卖弄。”
安宸嘴角微微一笑,莫茕也不在意。他自小跑江湖,现今又入了教坊,认字做文,本来就不相干。
莫茕道:“我嘛,就指着这嗓子,这架琴过日子。”斜了眼安宸道:“当然,若有人好吃好喝白供着我是最好了……”
“你除了这张脸面和这歌喉,还真就一点好处没有……”安宸捏了捏莫茕的脸,淡淡道。
莫茕哼了一声,好似全然不挂心,嘴巴却翘的可以挂油瓶。
便是如此,安宸仍是在莫茕身上毫不吝惜花大手笔。莫茕周边的人多是朝中权贵,京中富商,要不便是宫里顶好的乐师。市井烟花的莺莺燕燕倒相处得少了。莫茕一时风光无两。时而莫茕到某些大人府上唱曲子时,安宸也托他私下转交些书信。莫茕疑惑是些什么,安宸又从来不说。只知安宸与自己不是一道的人,横亘在之间的距离,有如天渊。
那夜灯昏露中,安宸留宿在莫茕房中,这还是首次。窗开月明,外头护城河江水悠悠澄净,倒影着烟花十里万家灯火。安宸坐在桌边,执了一卷,细细研读。莫茕只着了薄薄一件夏裳,特意点了一盘沉水香。而后百般无聊地在房内或倚窗哼曲,或挑灯剪烛,或长吁短叹,或来回踱步,搔首弄姿……可那安宸别说跟他搭话,便连眼皮也不抬,只管盯着手中书卷。
莫茕不悦地行至安宸背后,双手搂住了安宸,瞬间便感到安宸背部一僵。故意将唇凑到他耳边低语引逗道:“……有此良宵,又有我这般的风情佳人,怎么你还像和尚打坐般呢?”
安宸不冷不热道:“莫茕,我不爱男子,对男子亦无一丝半点兴趣。”
莫茕一怔,复又嗔道:“你不喜欢男子,那你老来招我做什么,”眼珠一转,换上副媚人腔调,那声音竟颇似女子:“……不喜欢也无妨,你就把我当成女子,试一次就好了……”
安宸照旧面不改色,道:“……当朝律令,PIAO宿男倡者,杖一百。”
听得这话,莫茕脸色一青,当下撒了手便骂道:“什么PIAO宿!谁准你当什么恩客!去他妈的PIAO宿!”
安宸放下书卷,换了个坐姿,再懒懒地开口:“不是PIAO宿,那是什么呢?”
莫茕不答。
“嗯?说呀。”安宸抿了口茶道。不用故作威严,只那谈吐间的气度就叫人不敢造次。
莫茕咬牙道:“人家那不是喜欢你么……”
“呵呵哈哈,”安宸像听见了最好笑的事,叹道:“莫茕啊莫茕,我对你的好处不会少了分毫,你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那种你说来如同玩笑话一般的喜欢,可真不是蒙我的好理由。”
……安宸,不相信莫茕的喜欢。
谁会相信呢,换做莫茕自己也是不信的。
真的喜欢,会把一声声“喜欢”当做调笑说给众人听?真的喜欢,会涎皮赖脸用“相公”之类的称呼当众调戏爱人?真的喜欢,会故作女子之姿引逗处处调侃?真的喜欢,会拿自己与爱人的亲密炫耀并借此成为红牌?真的喜欢,会出于这浪荡张扬的名倡莫茕之心?
……所以从始至终,莫茕所说的喜欢皆是玩笑,从不是真心。
而他真心的喜欢,早深藏心怀,怯怯不敢明言。这爽利张狂,天不怕地不怕的名倡莫茕,从来不敢认真地对爱人道一声出自肺腑的“喜欢”……他竟不敢。
所以他只能顺着安宸的话,继续玩笑的口吻道:“做什么不信我嘛……人家就是喜欢你喜欢到心肝都碎了……相公~~”
莫茕故作娇嗔笑着,眼睛又湿又痛。眼中安宸影像渐渐模糊,如他卑微藏着的真心,模糊在倡伎素惯的笑谈中。总有一天会酿成穿肠毒药。
莫茕仍记那日安宸兴致不错,在玉树楼摆酒请他们一众倡人。席间喝得多了些,莫茕替他挡了不少酒,仍是止不住一张俊脸泛起红光,言语间都有些不利索。八分醉意间,已被莫茕架到了房中。
只见珠帘翠箔,一盏灯花,绮窗闭月,香篝熏暖。没有了玉笋金杯,珍馐满盘,面前只有一面菱花镜,烛火镜中摇曳。
渐渐地镜里现出个人脸,玉面生辉,颊若春桃,朱唇淡抹,顾盼有情……是莫茕……
第一次,安宸这般认认真真地审视莫茕的脸。呆呆地瞅着菱花镜里的人,竟还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上去……
莫茕浑身陡然一颤……摩挲着镜里自己容颜的那只手,如此温柔,如此痴迷……
莫茕捂着嘴,眼眶很热,胸口闷疼。
他见到安宸醉眼斜睨,柔声道:“……红粉胭脂醉眼狂……莫茕……果然是美人……”
莫茕低低开口道:“……真的……美么?”
安宸笑,口齿不清道:“……美……有何用……美人终有迟暮一日,当年美艳明媚也会人老珠黄,最叫人扫兴……我……不爱美人……”
莫茕思索了会儿,又字句清楚地问道:“……那若是有不会老去的美人,你就爱了?”
“……有不会老的美人么……呵呵……所以美人不值得爱……唯有权势才……”醉倒之前,安宸道的最后一句:“若有美人不老,我便爱他……也无妨……呵……”
灯花下,菱镜中莫茕轻蹙眉黛,沉沉注视着镜边安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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