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禁出言安慰。
“呵呵,”伏久的脸一瞬变得温柔起来:“……你可是在想,他利用我将那些断子绝孙的狠事做绝,自己却置身世外……可即便是利用,他不会觉得亏心,我也不会委屈,因他知我懂他。我懂。他的心机,他的狡狯,他的自私,我全都懂。”
秦玉凌微讶地望着他,伏久又笑道:“……可我总记得他的笑,他的倔强,他的脆弱与他的温柔……他有凌云之志,我想将他带入青冥,只惜我是地上爬的小小毛虫,飞不得,说来还是我负他……”
秦玉凌合上嘴唇,不知该说什么。伏久淡看风烟的黑眸子中,藏着那一点点摧心肝的爱恋与不舍,秦玉凌清楚望见了。地下滚爬的毛虫精,妄想着青冥之上与那人并肩的梦,该醒了。
这夜,山中忽下一场大雨。
湿湿冷冷,敲风竹,打桂梢。听檐前雨不断,叶叶声声,都是别离滋味。
伏久在屋内坐着,秦玉凌立在门外看雨。不知这一夜山雨过后,池中秋水该涨满多少呢……可今夜过后,知那毛虫精又何去何从呢……
林岫回来时,神色愈加消沉疲顿。像没见着秦玉凌般,收了伞扔在一边,直接入了屋内。
伏久笑着看他,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林岫接了,闷声不响地喝着。
大雨倾盆,风烛摇曳。谁都没有出声,却都洞晓一切。
“砰”地一声,林岫手里的杯子碎在地上,打破沉默。平静淡定的人此时焦躁地紧攥拳头,胸膛起伏着。
伏久省得,果然情势是无法逆转。死期已至。
他反淡然地笑:“……明日与他们联手记得莫要露了马脚,比起山贼,人类更怕的是妖怪。至少山贼为人,而妖类明明出身卑微却比人强大……何况我是最卑贱的毛虫……林岫,只要我揽下一切,你就可以脱身……”
林岫狠狠瞪他一眼,想要张口却闭上……
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林岫绝不会开口拒绝。
一阵风将门带上,伏久连忙护住那飘忽灯火,才没有熄灭。随之又是一阵沉默,冗长无止境。
伏久又斟了一杯茶,指头上每一动作都收入林岫眼中。二十年相随,还是头次这样仔细打量。
方正硬朗的轮廓,英眉浓黑,双瞳焕彩,温润唇角,皓齿留芳……这只妖怪的一颗心,完完全全都属于自己。多少年始终怀着人妖殊途的芥蒂,在这秋雨一夕,却觉他如此亲近。林岫的心总是疏离,若能放下一个人,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二十年间,只有他一人作陪,二十年仅是一个只有他与他二人的梦……
林岫轻轻叹了一声,十指抚上自己衣带,慢慢扯下……
微弱火光中,伏久愕然看着他一件件除掉衣物,直到□。那具白皙纤细的躯体完全露出,染上残烛黄晕,更觉燥人口腹,诱人心魂。
伏久呆呆地看他步步走近,瓷器般精致的面庞放大,两片红唇覆上自己的,小舌探进来,缠吻住自己的。
伏久醉了,幻梦将醒,得这般温存,已是天大的福气。
双唇分开,林岫的气息喷在脸上,暧昧缠绵,出口却仍是哀伤:
“……你的心,我知……你想要的,我给……请你来要吧……”
他所有的仅有此夜,去感受那只毛虫怪最炽热的温度。去缅怀这二十年过往,去送别朝夕相对的妖怪。
颤抖的双手去解伏久的衣带,不住地两泪涟涟。
伏久一动不动任他动作,眼睛一刻不离林岫的脸。
好久,伸出手去,摸上林岫面庞,温柔道:“林岫……我能看你笑一个么……像最初你救起我时的笑容……”
林岫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他的眼泪总是很多,只肯在伏久的面前恣肆地流。他笑,咧开嘴角,眼弯如月。
伏久却瞬间伤心,摩挲着他嘴角边一点,痴痴喃喃:
“这一边的梨涡……也不见了……”
从前那个梨涡,消失在哑默无声的童年,带走林岫年少的天真单纯;而这个梨涡,又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为了谁人……二十年梦尽头,随着梨涡消失,忽起的是身心并陈的相思……只是,他当时不知……
伏久覆上自己的身躯,林岫听见自己发出的低低呻<吟>,肌肤相贴,发丝纠缠,枕衾揉乱,每逢冷雨天作痛的腰更是难堪重负……只是,林岫甘愿。
动情间好似听得伏久问:“……这许多年,你的梦中可有我?”
“有的……我只盼此生梦里都有你……”
冷雨秋深,风窗树影,雨痕凄冷;停灯向晓,单衾素榻,鸳鸯抱影……
一夜抵死缠绵,一夜梦断凄绝,一生只有一次的云雨缱绻。仅有这最后一夜……
这一夜,庄周梦到了蝶,你梦到了什么……
秦玉凌在檐下站立多时,怔怔出神。
雨帘中忽地有一道身影飘来,就如当初宿在酆都城隍庙里那夜,也是穿透雨幕而至……
是那紫衣玉簪的未靡仙君……
转瞬之间已到了檐下,眼中冰霜不曾少过半分。秦玉凌犹愣愣地看着,却见他一挥手,一道刺眼光亮后,秦玉凌已失去意识……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