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距离越来越远的桑海城墙，我反而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继而有些失落。我已经离开了一夜，竟没有人知道么？
坐在略显颠簸的马车上，透过车窗看着郊外笼罩在一片迷蒙细雨中的景色。雨中的枯叶，泛着湿湿的流光，灰黄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暗。细雨飘过，能够听到落在车顶上轻轻的“沙沙”声。
沁凉的雨丝时不时从车窗飘进，落到手上，彻骨的寒。
马车忽而停了下来，听到外面响起士兵骂骂咧咧的声音。
“滚开滚开，别挡道。”
掀开车帘，看到路中间有一个小姑娘，看她的样子似乎才十多岁，衣衫单薄，还显得非常的破旧。应该是听到了声音才跪到了路中间来的。
看到那些兵卫准备动粗，我原本准备放下车帘不再理会的，可当我看到那一双眼睛的时候却忍不住出声制止。
“慢着。”
那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清澈的仿佛就是淇奥居的泉眼里刚刚冒出来的清泉，干净透彻的没有一丝杂，这样干净纯粹的眼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让我忍不住想要出声帮她。
可是下了车之后我就后悔了，我算是什么？如果这些人是小圣贤庄的弟子，那我还可以算是他们的师公，自然他们应该听我的，可是这些士兵……
“子翾师弟，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斯从另一辆马车上探出头，看似一脸关切。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太可怜了，没有必要对她动粗……”
“子翾先生的话没有听到吗？把她拖一边去。”
碍于丞相的面子，士兵们没有动粗，上去一个人，要把她拖到一边。可是这个小姑娘却不知道怎么来的勇气，冲着我跪下，求我收留。
其实我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有一个通病，就是对任何事情都保持这一份疑心。这样一个小姑娘出现在荒凉的小路上已经很离谱了，更离谱的是竟然才见到我就求着我收留，这太不寻常了。
狠下心无视那一双眼睛，转身上了马车。
车队再一次缓缓的前行，走了大半日，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空气不再干燥，反而是带着丝丝凉意，丝丝湿润。
“先生，求求你，奴家只想求一条活路。”
我正站在路边发呆，之前的那个小姑娘居然一路追着车队到了眼前，竟然会这么执着。
很久以后我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只说一眼看到我，就觉得我一定是好人，一定会收留她给她活路。当时我很自嘲，我会像一个好人？
看到她晕倒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确实心软了，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被骗的了，就征求了李斯的意见，把她带在了身边。
她睁眼看我的时候，立刻起来跪在我的身前。我不习惯给人下跪，自然也不习惯别人跪在我面前，我扶起她，问道：“你叫什么？”
“奴家娘家姓徐……”
我忽然想起师尊说的，女子出嫁以后方可起名，而我所认识的女子，基本都是称呼某氏。
“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家。我给你起名叫……舒窈，《诗》云：舒窈纠兮，劳心悄兮。你以后就叫舒窈，记住了吗？”
“奴家……多谢先生赐名。”
我在心里微微叹息，这个时代的女人，真是可悲。
“你多大了？”
“回禀先生，奴家……十四。”
看来这个自称已经根深蒂固了，我不能现在就让她改变，时间长了总能掰回一点的。只是，我现在有些后悔，为什么一时心软就把她带在路上了？
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可是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很多话又问不出口，拿出随身的男装让她换上，我出了马车，坐到了车夫的旁边。
车队行走在小道上，水洗过的世界有些泥泞，速度并不快。苍穹一片灰蒙蒙的，似乎还想要下雨。吹着冷风，我开始思考，见了秦始皇之后，我该说什么。在这个等级尊卑极为森严的时代，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他谈条件？
似乎听到近处山道上的马蹄声，让周围的兵卫停下脚步，暗自戒备。可是一会儿，声音就停在了不远处，隔着浓郁的树木，却看不到人。
忽然听到一声清亮的笛声，空灵悠远，宛如一泓清泉，清新透明，又如一抹彩虹，飘渺隐秘，细细分辨，似乎是《采薇》
……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
笛音圆润悠扬自林间飘来，飘飘渺渺，虚虚无无，像一股清泉在山间流淌。婉转的声音，穿过林荫小道，飘荡在车队之间，我的心也跟着笛音微微颤抖。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待林间笛音散去，我伸手碰到一直在腰间带着的长笛，随着林间渐渐消散的韵律，举笛横在嘴边，吹起了《黍离》。二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不能回去，若是你知我，就知道我不会再跟着你回去。我什么都没有，除了拖累你们以外什么都不会。
师兄……对不起……
现在除了这五个字，别的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一声有些悲凉的鸟鸣划过天际，那许是一只没有南下的鸟儿，不知它是没有南飞的习性还是没有来得及飞走，已经有些寒冷的秋风拂过它瘦弱的身躯，我看见它在树枝上停留了一下就飞走了，只留下一声悲啼在寒风里，合着颤抖的树枝，最终消失不见。
待笛音消逝，我听到树枝断裂的声音，继而马蹄声渐行渐远，最终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没有去理会李斯探究的目光，我回到了马车里。李斯只要有点脑子就会知道来着是谁，如今人已离去，追究了也没有意义。
耽搁了大半天的车队又继续缓缓前行，可是我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二师兄竟追到了这里，他会怪我吗？
记得以前我的小心思被二师兄看破的时候，我总是会故作成熟的拍拍他的肩，说上一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无繇兄也。”
“你呀……”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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