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兄远游归来的第二日,李斯便带着阴阳家的楚南公和星魂,还有名家公孙玲珑前来进行所谓的“学术交流”。
因为听闻李斯对我突然有了兴趣,三位师兄为了稳妥起见,并没有允许我和他们一起出去迎接这位所谓的贵客,而是把我丢在半竹园。
陪着师尊下棋。一局接着一局。
不多时,童儿进来禀告:“夫子,外面有客人求见。”
“不见,就说我研读先贤典籍,不见客。”
童儿出去后,我看到师尊的脸上,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嘲讽,我在心里暗自叹息,只怕当年的事情,师尊还是未能释怀。
“师尊,您的研读,还真是让子翾大开眼界。”
师尊嘴角的嘲讽,化成了暖心的微笑,“你这小鬼,竟调笑起师尊来了,罚你回去抄《礼记》,十遍。”
还未等我说什么,外间又传来童儿的声音,
“来者自称是您昔日的弟子李斯,因感念夫子当年的教诲,特意前来,希望夫子勉强一见。”
“啪!”师尊的棋子重重的落在棋盘上,白眉几乎拧到一起。挥手说道,
“不见!”又加了一句,“告诉他,我荀况不记得有一个叫李斯的弟子,唯一的入室弟子韩非十年前已经死了!”
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些微热,透过镂空的窗格洋洋洒洒的落在黑白分明的棋局上。
我能感受到师尊的怒气,待童儿的脚步声消失,我轻声说道,
“师尊,可否能听子翾一言?”
师尊睨了我一眼,虽没有说话,可是凛冽的眼神让我害怕。师尊一直是这样的脾气,生气了谁的帐都不买,可我却还好死不死的撞在枪口上。话已经出口了,我没犹豫,继续说了下去。
“师尊,韩非师兄使秦,是为了保住当时的韩国,而李斯……却是主张灭韩的……”
“你不用说,我还没糊涂。”师尊停止了落子,看着我一脸凝重。
“天下七分,连年战乱,受苦的最终还是百姓。我从不反对统一,只是关键是要用什么方法统一。”
师尊的语气有些颤抖,此时的脸色,也更显苍老了。那些皱纹,如同刀刻一般留在他的脸上。他也希望天下统一,可是并没有想到统一是要建立在杀伐的基础上的。韩非子和李斯都是师尊最得意的弟子,如今却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韩非子的死是不是和李斯有关,不管是否是自相残杀,最痛心的该是我眼前的这位老人吧。
在这个被称为乱世的年代,我一直都生活在恍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小圣贤庄。对于历史的残酷程度并没有过多的了解。无非是几位师兄外出游学归来说的只言片语。只是那些战场上的硝烟却没有透过那些话语呈现在我的面前。是以我并不懂战争的残酷,但是在外的一年,战争所带来的灾难,却是见了不少。
一时无话,阳光透过窗柩,洒下满屋子揉碎的白光,映照着黑白交错的棋盘。屋内的阳光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移动,棋室内一片宁静,静的连呼吸声都能清晰的分辨。
纵横交错的棋盘上,黑白棋子陷入胶着。这已经是我们下的第四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师兄和三师兄并肩前来给师尊请安。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看这样子,李斯他们应该走了。
“李斯所来何事?”
“无非是借着‘学术交流’让儒家难堪,再给儒家一点警告罢了。”三师兄徐徐跪坐,风姿高雅。
“只是,私底下,倒是向我们打听子翾的去处,似是与十三年以及近日的天生异变有关。”
二师兄依旧温文尔雅,只是这一番话,让师尊好容易舒展的眉头又一次紧紧的皱起。
“天生异象不是该去找阴阳家吗?到儒家来做什么?又与子翾有何关联?”
“十三年前,是因为有人死而转生,”三师兄呷了一口茶,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近日,月神倒是算出了一句谶言:十三年,不速之客来,追来者,必有所得。子翾的名字,正是月神口中所出。”
我有些不解,继而又开始慌乱,十三年前的不速之客不就是我吗?十三年前死而转生的不是那个叫婉儿的孩子吗?对,也就是现在的我。可是阴阳家的人何以会连这个也算出来?这怎么可能?
“子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师兄的话让我不寒而栗。莫怪乎李斯会这么执着的回来看我这个不成器的小师弟一眼,原来只是为了让嬴政有知晓来着的机会。
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眼前的人,都是看着我成长的,都是真心实意关心过我的。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根本不是他们关心的那个人,会怎么样?师尊若是知道他的挚友的后人其实已经不在了,又会怎么样?
师兄们关切的眼神,让我有负罪感。似乎,我就是个骗子,欺骗了所有人的感情。
我低着头,不敢再面对他们的眼光,
“我记得,在外面曾经有人似乎跟踪过我。别的,真的没有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子翾多谢师尊十多年来的庇护,也多谢师兄们对子翾的关爱……”
我咬着嘴唇,一字一句的说:“若是子翾的存在会给儒家带来灾难,还请师尊将子翾逐出师门。”
说出这一番话我真的是用尽全部的勇气,但是这也是我最真实的想法。若是真的会给小圣贤庄带来灾难,若是我是那个灾难的源头,我宁愿独自漂泊,也不愿意拖累儒家。
“子翾!”
头顶响起师尊气恼的声音,“事情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你以为把你逐出师门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师尊……”
我的鼻子发酸,忍不住就想要落泪。师尊慈爱地拍了拍我的脑袋,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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