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携六姑娘进颐寿堂的时候,东敞间内笑语连连,气氛正是热闹欢酣之际。大夫人孔氏同四夫人程氏左右紧挨着老夫人坐在炕上,隔着榆木刻福矮几的,是强堆笑脸陪衬着的二夫人胡氏。姑娘们或立或坐绕在周边,偶有精巧可人的少女含蓄而语,垂眸带羞,神情若恭敬若亲密。
见蔡氏出现,几位姑娘敛去嬉闹神色,垂首立在两旁纷纷行礼,而连带孔氏在内的诸位夫人亦下意识地起了身,同来人打过招呼。
沈嘉芫跟着母亲先同老夫人和各位伯母婶娘行礼后,含笑地复同其他姊妹打起招呼,紧跟着人尚未站定,即被老夫人唤到了炕前。对方鬓角微霜,细长精明的眸中布满关切与慈爱,执起她的右手细细瞧了才柔声询问起伤势。
“劳祖母担忧,孙女没有大碍。”
许是鲜少见沈嘉芫如此乖巧,老夫人眼角紧眯着又拉她近前。旁边坐着的程氏举止自然地立起,面色随意地朝世子夫人处行去,拉着对方的手亲热道:“三嫂可是来了,我这儿有桩喜事,正想说给您听听呢。”
“哦,我倒是真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四弟妹将母亲哄得这样高兴?”
面朝东处的二夫人自觉地站起,请蔡氏同程氏落座。退到旁侧的她心里并不好受,一家子妯娌,独她非沈老夫人的亲儿媳,明着众人都敬她为二夫人,然即便是辈分最小的四夫人,在府里说话都比她响亮。
“确是件好事,祈哥儿媳妇,你回头替咱们府上备份贺礼。”老夫人的目光终是从沈嘉芫身上移开,望着对面笑说道:“齐乾公府的世子爷要大婚了,许是过不了几日,请帖就该送到咱们家来了。”
蔡氏闻言果见诧异,转眸看向四夫人,吃惊道:“哟,这事怎么从没听弟妹提起过?定的是哪家的姑娘?”
齐乾公府的夫人陆氏是程氏的表姐,姐妹情分深厚,二府往来向是密切。齐家原在众贵勋公爵中并不显赫,待等先帝晚年一次围场狩猎,因齐乾公救驾有功,这才逐渐复被重用。然齐家世子齐天佚幼年伤腿,虽有满腹文采却因行动不便,同骑马射箭等武艺无缘,更因此缺陷,如今年过二十仍未娶亲。
齐陆氏出身青联望族,眼光心性颇高,这些年挑选儿媳时丝毫不见松怠,要求亲家门第必须非富即贵。盛京中不少夫人都曾替她家世子爷保过媒,最终无果,陆氏亦动过沈延伯府里姑娘的念想,托程氏向沈老夫人试探口风。
然四夫人乃幼媳,且不说自个身下姑娘年纪尚小,便是他房的侄女,哪容她干涉婚事?
齐夫人对未来长媳出身、性情的挑剔,便是落在旁人眼里都替亲事被耽误已久的齐世子着急。今日突闻要完婚,众人自替之高兴,纷纷起了好奇,都急欲知能被齐陆氏看中且愿将闺女嫁去齐乾公府的是那户人家。
“嫂嫂可听过,京西温侍郎府里的姑娘?”
蔡氏微征,意外中透着几分不解,“自然是听过,侍郎府的姑娘个个才貌双全,京中好些名门子弟都欲娶他家姑娘为妇。”话落,凝目细盯着四夫人,目光充满疑虑,“齐乾公府是要同温府结亲?”
程氏重重颔首,不顾众人惊呆的眼神,径自说道:“是卫夫人保的媒,温家亦同意了,日子就定在今年六月。”
“这般着急,是温家的几姑娘?”
此次出声的,却是静静立在旁边的二夫人胡氏。
“是大姑娘,闺名诗韵。昨日我去齐乾公府,表姐还夸她这未来媳妇知书达理,模样性子都好,说起话时柔声婉转,声声伯母唤得她心都软了。”四夫人说着取过茶盏,巡望了眼众人最终朝老夫人问道:“母亲,您说这是不是件妙事?”
“果真是好事。”
附和的声音起伏不断,室内气氛温馨融洽。
独二夫人心情郁闷地立在旁侧,想起曾经孔氏还是世子夫人时,自己还眼巴巴地替大爷沈令海同她娘家孔府的姑娘定亲。怎奈德隆帝继位后,朝堂局势变化诡谲,孔府落败不振不说,原想借此亲事拉拢这未来主母的心思亦随着大老爷的病故而幻成泡影。
而自蔡氏当家,她这房里的日子便未好过。胡氏咬了咬牙,如若早知今日光景,当初大房、三房闹矛盾时,就不该帮着长嫂去打击蔡氏,省得这几年来任她如何示好都无所作用。
这府中谁不知晓,世子夫人人前虽是个和善宽厚的,性子却最是最睚眦必报?
胡氏悔不当初,怎么着她也是延伯府里的二夫人?她家老爷身有官爵,儿子更是府里的长孙,亏就亏在了是庶嫡的身世,如若不然,定能寻个家世匹配、于他仕途有助的妻子。
齐乾公府在盛京里不愠不火,他家身残的世子爷都能娶到温侍郎府的嫡出姑娘,她胡氏的儿子怎么就不可以?!
似乎谁都未注意到兀自深思的二夫人,伴着门外帘子掀起,七姑娘沈嘉薏同九姑娘沈嘉蔓相继走进。
本正同程氏低语正欢的蔡氏不悦地瞪了眼二人,不待她们行礼请安就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竟是到现在才来?”语气不见如何凌厉,目光却尽显不满。
重新上妆的九姑娘小觑了眼母亲,跟着抿唇似不知该如何解释。
七姑娘便上前两步认错,“是女儿的错,今儿起的晚了,连累九妹妹等我,这才会来迟,还请祖母和母亲恕罪。”低眉谨慎地绞着手中帕子,纤影却立得笔直,令人难免多瞧了几眼。
沈嘉芫对这位庶妹知之不详,然回想在广盛楼撞见九姑娘的场景,心中亦能猜测到一二。
果然,她的话方落,沈嘉蔓朝她瞥去的目光中含着感激。
“薏姐儿向来不需人操心,难得晚起,弟妹快别责怪了。”大夫人劝言说完,眼神似有似无地往沈嘉芫身上瞅去。
府里谁不知晓,六姑娘每回晨昏定省,向来都没有时辰观念?
胡氏同程氏亦说着好话。
蔡氏心里很明了缘由,最后只将事儿让老夫人做主,“儿媳教女不严,然这府有府规,还望母亲拿个主意。”
老夫人待晚辈惯常宽容,但凡是这些小事并如何严肃,且望了眼身前相伴的娇人儿,她亦担心被人私下说厚此薄彼,便尚未严惩,仅教导了几声。
七姑娘同九姑娘忙感恩道谢。
另旁的二夫人拢了拢袖中纤手,她的这位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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