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是一品诰命,一应丧仪皆有法度可依,虽然史氏身上不爽利,王氏打理此等大事又不得要领,大面上总算没出什么差错。
等到中宫皇后派首领太监来祭周氏,赞她“温良贤德”,荣宁二府更加不敢有丝毫懈怠,宁府当家太太柳氏亲自过来襄助二太太王氏,使足了力气要将周氏的身后事办的花团锦簇。
可周氏毕竟走的太早,生前并没来得及择选上好棺木,此时火烧眉毛要采买却拿着银子也寻不着好的。
史老太君与二太太王氏倒是有几个中意的,奈何贾赦现在满脑子都是周氏的好,折腾的要死要活,就是把天王老子的棺木拿来他也嫌不好,无奈之下,还是宁国府的敬大老爷做主,叫儿子贾珍拿了贾赦的名帖求上了周家。
周泽并不肯见贾家人,只让周林去应付。
贾珍是个乖觉的,旧日里就隐约听说西府里大太太不怎么讨老太太喜欢,大太太一去,周家人立马就求到圣人那里抢了荣国府嫡长孙,可见周家人已经十分不待见贾家,因此见了周林只老老实实把事儿说了,并不敢攀亲寒暄。
事关周氏,周泽没有故意拿乔为难贾家,直接让长子周林带人把他给自己备下的上好棺木送了过去,又吩咐周林等万事妥当了再回来不迟。
若依着周林的心意,直接将两个表弟一并接回来住才是,奈何小姑姑是贾家媳妇,死后要送入贾家祖坟安葬才合礼法,贾瑚贾琏怎么也要在荣国府等到周氏下葬,他心里便老大不乐意,又见贾瑚贾琏二个在周氏灵前相依为命哭的好不可怜,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心里真是又怒又痛,与贾家人撕掳清楚棺木的事情回家后依旧板着一张脸。
周泽见儿子脸色难看,只当贾家老太太又在内宅作耗,欺凌贾瑚贾琏年幼失母,面色也沉了下来。
“可是有人趁你那姑父不省事,欺负瑚儿琏儿了?”
若果真如此,荣国府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是圣旨懿旨都不怕了。
周林并不屑污蔑贾家人,如实摇了摇头,想了片刻,又与父亲说起安置贾瑚贾琏的事情。
“儿子媳妇已经领人把儿子成亲前住的院子收拾妥当,让瑚儿琏儿一处住着,也免得孤单,那里离父亲母亲并儿子如今的住处都近,更方便照看,省得叫不长眼的奴才欺负了,他们俩个脸嫩反要替刁奴遮掩。母亲也看过了,只等再从庄子上选些伶俐的使唤下人就齐全了,父亲可要看看?”
周林并不耐烦管后宅琐事,但因为是要收拾贾瑚贾琏的住处,他每日都要问莫氏三回,生怕表弟回了舅舅家反而受了委屈,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周泽听得捻须点头,看着长子的眼神十分欣慰,想了想,还是教导了周林一番:“你能这样善待瑚儿琏儿,总算对得起你小姑姑在家时那样疼爱你。不过男人顶天立地,并不该总将眼睛放在内宅琐事上。瑚儿琏儿的饮食起居,你母你妻都照看的到,他们的体面却只有我们在外边儿撑起来,你可知道?”
周林见父亲训导,忙起身束手应道:“儿子省的。那王家大老爷和史家大老爷?”
周老尚书与周泽父子二人在礼部经营数十年,桃李遍天下,这回王家和史家两位外放为官的老爷年后都要回京述职,正巧落在了周家门生手上。
周泽明白儿子的意思,一时没有答话,垂眼看了案上周氏出嫁前送他的镇纸半晌,方沉声答道:“吏部一向秉公办事,他们的考评自然也是中肯的。”
实际上周家已经得到了风声,王大老爷与史大老爷在任上都很有些不干净的尾巴,各自的上峰下属都对他们颇有微词。
这也是勋贵子弟外放常有之事,多半都是仗着家世瞧不起同僚偏又不熟悉地方细务惹出来的祸事,回京打点一番依旧是履历光鲜,官途畅通。
不过周泽既然暗中下了手,定是要让他们送礼都没人肯要,只能罢官回家赋闲的。
周林犹嫌不足,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周泽拿手势止住了。
“好了,我心中有数,此事不必再提。瑚儿琏儿毕竟姓贾,逢年过节依旧要回荣国府,总要等他们成人。”
周林这才不再言语,只专心于读书与接贾瑚贾琏过府两件事。
——上届秋闱,周林已经中了二榜进士,如今正在翰林院读书,只等期满考校,便可入朝为官。
周家父子不再提史王两家之事,那两家却着实鸡飞狗跳了好一段日子。
先是王子胜在吏部的考评得了下等,直接叫人抹了职位,后是史大老爷被人参了一本,说他在任上横征暴敛,同样被削成了白板,只留下个世袭的侯爵闭门思过去了。
娘家出了这样大的乱子,史氏王氏自然是忧心不已,时常使人回家探问,帮着操了几个月的心,却双双被娘家来人隐晦的埋怨了一通,不免前后得上了“头痛脑热、郁结于心”的病症。
之前倒还有周氏上伺候史氏,下劝慰王氏,如今周氏已去,她二人也只好各自愤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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