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日，姒家大喜的日子。
她，坐在镜前，完全没有表现出出嫁的欢喜。
描眉，抹胭脂，抿红，束发，挽髻，插簪，着衣……重复着一代代新人所必经过的事情，只不过这事情来得过于突然，微微令人不知所措。
泪水不知不觉的落到了两颊，染脏了刚刚抹好的胭脂，而铜镜中犹如看到了欢快时的容颜，梦醒来一无所知，没有人在，没有人的陪伴，还有谁的爱抚？
——落泪染胭，镜中犹现你欢颜，梦醒人不在，谁来爱？
2
“小姐，吉时已到。”
“知了。”
这一刻早应来到，她用红纱蒙面，被扶上花轿。
这面纱就像是生与死的结界，既然选择了它，无以不许后悔，这不是游戏。这又似于游戏，所说的似于，也就是它最终与游戏不同，因为，赌注是——一辈子的容颜。
红色丝绸的花边，精细的刺绣，这些只不过是纯黑色上的点缀。黑红色的长袍，伴着红底金花的百褶裙，红纱环绕，喜庆与悲悯的结合，并非凤冠霞帔。
3
“听说这可是次子姒欣的婚事。”
“姒欣？那个傻子？”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嫁给他。”
“哎，人家姒家有权有势，有的是荣华富贵，姑娘们梦也梦不来。”
“可嫁给长子姒欢倒说得过去，谁不知道姒欣是天生就是个傻子，哎。”
“我可听说新娘子长的水灵，可跟了那个傻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
她全都听到了。
自己也知道未来的夫君是个傻子，但天意如此。
当年，四岁时全家满门抄斩，被丫鬟带着出去玩躲过了这一劫，十岁时走丢，被人贩子掠了去，十二岁又被卖到戏班子，前些天又被姒家的夫人买来，说是要去享清福。结果从佣人口中得知，这姒家二少爷又疯又傻，十九岁了连句话也说不出，发起病来六亲不认，姒老爷是求遍了中原的名医，也无一人能治这傻病。
而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去了。
戏班子的师傅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婉姬。
姬，青楼女子的别称。
没想到十五岁的青春年华就要葬送在这个人手里。
心存不甘，却无力抵抗，自己只是别人手里的一件东西，一件想转手就转手的没有价值东西罢了。
她尽管不美，尽管忘记了高贵的血统，但是从骨子里的那种高傲，是再悲惨的命运也消磨不去的。有时，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不，是非常幸运，因为自己的生命在四岁那年就应结束的，但她却将它延续到现在——延续到每次回想暗自庆幸的那一刻。
4
随着越来越响的吵闹声，轿子停了下来。
“停——轿——”
轿帘被打开，一个陌生女子将红色绸缎递给她，那女子长的好生和善，“新娘子下轿了~”
她被这女子搀扶下轿，踩在了青麻袋上，紧紧地攥着那同心结的另一端。
可那缎子从刚下轿就被扥的紧紧地直直的，驱使她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周围的邻里乡亲一直喧闹不停，很多孩子一直围绕在新娘子身边。
“少爷，走慢点。少夫人再这样就摔倒了！”
“少爷乖，少爷慢点走，少爷走慢了红姨就奖给少爷桂花糕吃！”
只见那步子不但未放慢，反倒是又快了起来，无奈下，她只好跟着他的步调。身边那位女子一直搀扶着她，生怕在这一天闯出什么乱子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姒欣一把抓过她脸上的红纱，给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了一个措手不及，婉姬急忙闭上双眼，等他将盖头似的东西还给她。
她的模样就这样的在大庭广众之下露了出来，柳叶眉倒是不假，紧闭的双眸留下的只有一弧浓密的睫毛，不高的鼻梁和一张咬紧的唇，不得不令人感叹生的好是小巧。
又引来一阵唏嘘。
她始终都没有看他一眼。这就是即将与她携手一生的男人，他将永远不会对她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对她或许只有残暴和欺压，这是一个不敢去想象又不得不去承认的事实，这就是命，由天注定。
姒欣像是知道了将要照顾他一辈子的女人的模样之后就知足了，一只手将盖头粗鲁的扔到了他的头上。像个孩子似的，用简单笨拙的方法处事。
“欣儿……”这是一位作为母亲的无奈，她希望这两个字可以劝住儿子不再惹是生非。她起码希望可以是这一天平安度过。她烧香拜佛，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好端端的儿子为什么偏偏是个傻子。算命先生说若想使他早日康复，就必须要在今年赢取一个身世不详的戏子，唯有这种人，才会镇压住邪念。
“咳咳，夫妻对拜——”
姒欣撅着嘴不情愿的被几个丫鬟按弯下腰，只等着下一句话。
“送入洞房——”
5
婉姬在房间里等了很久。
刚刚所发生的事真的把她吓了一跳，这给她早已没有希望的未来，又一次加重了心灵的创伤，她的心灵还有资格么？
她将红巾摘下，四处打量着这房里的一切，姒家不愧是姒家，什么东西都齐全，又像是什么都高人一等。现在，心中仍有一种对这里的一切都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她手里攥着一块白玉，岁月使它布满瑕疵，但唯一能证明它是块好玉的理由，就是，无论在什么条件下，它始终都是清澈透明，像是刚从山间石缝中用流出的清泉。
“如果您不愿嫁，我可以带您离开这，陶小姐。”
“我都说过我不是什么陶小姐，你不要一口一声陶小姐好不好。”
“陶小姐……”
“你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您连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都不给么？”
“我与你非亲非故，请你不必再纠缠我。”“还有，我自己的事不须得别人操心。”
她又一次攥紧这白玉。
“婉姬，也许，这是能证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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