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尘缓慢地睁开眼,手还紧紧地扯住晴钰的袖子,而晴钰也正被自己压在身下。
她不慌不忙地起身,反倒是晴钰揉了揉自己摔疼的左肋,接着,亦尘环顾四周片刻。
山明水秀,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小河的对岸是一片葱茏的树林,这处则是草地,一座农家茅屋立在绿草萋萋中,呜呜的哭声飘荡在寂静的草地上,随风飘舞的银箔零零散散地落在绿草上,像是开了几朵银色白花。
亦尘只字未语,循着声音朝茅屋走去。晴钰自然也跟了去,他不懂她的心思,就像他不懂她为什么要上缘生山,入缘生观,强闯宝塔。
离哭声越来越近了,隔着院子的篱笆,茅屋的门挂上了清冷的白帘,祠堂里摆着一副尾对大门的灵柩,灵柩旁跪着一个中年男人,用手不停地擦拭着脸。院子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兴高采烈地逗着一只小花猫。
“你娘刚死尸骨未寒,家里就来了只野猫,你还要染上这晦气变得和你娘一样不成?真是不吉啊!”男人拿起扫帚,粗鲁地驱赶着花猫。怎奈那花猫太顽固,始终不肯离开,掉在了篱笆外还挠着爪子拼命地跑进来,躲躲藏藏,却是一不小心碰落了竹篓,被砸了个正着,禁锢在竹篓中。
男人拎住了花猫的脊背,顺手就拿来把菜刀,小男孩一看着急了,抓着他的裤脚,哭喊着:“爹爹,不要杀它,孩儿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去逗猫了,一定会让娘安心地睡觉的。”
砰的一声,刀落了,花猫轻盈地落地。男人蹲下身来,抱着身前唯一的慰藉,又是两行男儿泪。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他救了母亲刚刚逝世的孤独无依的她。
一直到那花猫修炼成人形,不过那也是两百年后的事。
“老夫看令郎颇有慧根,想收令郎为门徒,好好修行、清净六根、避免被红尘俗世困扰,待学成之后必定让其归家。”缘生观中,一玄青道袍,须发花白的老道士对苏员外说道。
“好,那定是好极了!儿子,还不快给清真道长行师之礼。”苏员外对着自家儿子说道,没想到上山来缘生观给生意和自家儿子讨个好彩头和一生平安的福气,竟遇到了德高望重的叶真道长,这真是再好不过!
边上,一个身着素雅及地白里衣,外套一件灰衫的男子,面貌有棱有角,漠然的眸中透出清冷的光,心平气和地对着叶真道长行了个礼,面上神色像极了深沉的湖。
忽地,一只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白猫跳到了他的脚边,他蹲下身,伸出一只素手,白猫优雅地舔了舔他莹白的玉指。
叶真道长见,瞬间绷紧了脸,尽管他刻意压抑情绪,还是不免让人听出了端倪,“猫具有灵气,极易成妖,劝公子还是少于这些野猫亲昵。”
“叶真道长不必动怒,我家孩儿从小便对猫儿有兴味,猫儿虽是不祥之物,可我们管也管不住,为此伤透了脑。”苏员外解释道。
叶真道长极轻一哼,深沉一笑,“那倒无妨,只需专心修行,这些妄念自然也会了断。”
说到此处,白猫停止对苏臻的舔舐,慢慢地往后退步,转身间,就已轻捷地跑走。
十月,赏窗外的枫叶红了,背景是血色的残阳,给这里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红艳。
苏臻单手放在窗棂上,手指轻轻叩起响声,一抹白色映入了他的眼,就像黑暗中开出的白花,出淤泥而不染。也正是这惊鸿一瞥,让他们结下这一世姻缘。
鸳鸯崖上,寒冷的风吹压了低低的乌云,将整个天空遮了个严严实实。
“我迟早会是苏臻的妻子,不管你如何拆散我们,这一世不得,下一世我也会找到他!”狂风大作,长发肆虐地抚摸着妖喜的脸颊,一身及膝白衫依旧从始至终白净如玉,露出的玉腿上的白色毛球裹住脚腕,细细的绒羽一丝丝地被吹落。
叶真面上严肃,一字一顿地说:“人妖殊途,我劝你还是放手执念,还有赎罪的机会。”
“我罪孽深重吗?我妖喜敢对天发誓从未伤害过一个人,尽管你们人类活活害死我的母亲,我也为了他甘愿强忍着心里的仇怨!”妖喜的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却是极快。
叶真的脸色如石头在水里一点点地下沉。
她本以为只要一场斗争将叶真打死便可以安然无虑地和苏臻在一起。哪料,一句话,打断了她所有的妄想。
“师父,孟婆汤我已取到。”
“这事你办的很好,把汤交给为师。”
她亲眼看着他把那用土瓷碗盛着的似清水般的噩梦,恭敬地交到叶真的手里,一滴未洒。
那一刻,他可知她心如刀割,无法言喻。
叶真接过碗,正色道:“喝下这碗孟婆汤,忘却凡尘俗世,来世再好好做人。”
“不!我不要!我不喝,我宁愿从这里跳下去,我也不喝下这碗孟婆汤!”妖喜立在鸳鸯崖边,从那儿翩然跃起,欣然落下。
是她高估了自己在苏臻心中的地位,今生的他怎么会晓得自己便是他曾经救下的花猫?这是她坠地前的最后所想。
鸳鸯崖上,地上洒了的汤水中央开出一朵破碎的土瓷花,一双膝盖跪在它的面前。
叶真轻言道:“苏臻,走吧,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还俗归家。”
鸳鸯崖,一个意境唯美的名字,偏偏是万丈深渊。
可又会有谁知它原名为“散鸳鸯崖”。
如果看到这里,说明您已经看完了本章,请您能谅解小海的学业繁重,所以文章更新时间会更改到周末一日三更,共计六更。谢谢您长期以来的支持!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