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宝钗慢慢走着,心里思绪翻滚:好好地一个丫头,怎么就死了呢?她还记得那个金钏儿,原本就是个活泼爱闹的,在彩云彩霞被遣走了后越发得了王夫人的眼,虽然王夫人不太喜欢金钏儿的性子,可是金钏儿的确听话忠心,倒是王夫人的好臂膀。原先也有补上来的丫头,可是跟金钏儿一比,不是没她机灵就是没她贴心,不得不说,金钏儿还是有一套的。宝钗之前没听到任何风声,因此她确定此事是事出突然,并没有什么深意可寻,可是金钏儿竟被王夫人撵出,也必是因为犯了什么容不得的大错。宝钗不相信王夫人处传出来的说辞,她有着自己的判断。
宝钗隐隐晓得此事似与宝玉有关,从那些丫鬟婆子们平时的闲言碎语便可以轻易了解。况且那天金钏儿被赶出之时,也确有人看见宝玉从王夫人处匆匆离开。宝钗向来不愿以恶意揣测旁人,奈何身处寄居之所,环境庞大复杂,也由不得她不多想。她在府中人缘极好,那些不被人主意的小丫头老嬷嬷们也向来被她打赏惯了,有事没事便爱去她处玩耍说说闲话,一些看似不经意却大有内涵的情况便可信手拈来,为自己提供了不少方便。那日之事,她也可以拼凑出个大概,必是宝玉金钏儿有什么孟浪不妥之举,惹了王夫人生气。王夫人生平最恨不规矩的女子,眼里哪里容得下沙子,何况宝玉是自己心肝肉,千错万错都没有怪自己儿子的道理,心里想必是这些小蹄子调唆逗引,以致宝玉做出这种事来。金钏儿的遭遇就可想而知了。
宝钗思及于此,也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金钏儿虽然可惜了,但终究是咎由自取,丫头就要有丫头的本分,她若没有什么轻浮误诱之举,宝玉怎么就好端端地惹到她身上来。宝玉那肆意爱混的性子,本分的就该避讳些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在王夫人眼皮底下呢?王夫人就宝玉一个命根子,哪里能让别人带坏了他?宝钗清楚王夫人的护短专横,那可不是谁都能碰上了就全身而退的。其实就宝钗来说,还是有些理解宝玉逃跑举动的。平时和丫头们一口一个姐姐叫着,爱惯着她们顺着她们,到底是他自己的好脾气和恩典,真要让他为了她们跟长辈闹矛盾,那是千不敢万不敢的,何况对象是自己母亲呢!有这份闲心,不如读读闲书,做做小诗呢。
想到宝玉,宝钗不由得一阵苦笑。母亲和姨母的心思她早就知道,无非看中她要和宝玉做一对。不是没有憧憬的,原先自己也曾害羞别扭过,但这几年来,冷眼细看宝玉言行作为,便有些心凉了。那些爱红好和姐妹们厮混的毛病儿犹可,毕竟有哪个女孩儿不喜欢知道疼人的公子哥儿呢,可要是这个样样出挑的王孙公子偏有一个不爱上进的毛病,这对旁人来说没什么,可对宝钗来说可就让她揪心不已了。她原本就是博览群书心胸不比常女的闺中英秀,自小就暗恨自己为何不是男儿身,好为父母分忧,光大家业,眼见哥哥一天天不争气,家里一天天沉寂她就越发内疚自责,只能寄托于未来能找个好夫婿,人笨些穷些也不打紧,关键是要知道上进,再凭自己相夫教子的本事,不怕不把日子过得红火,将来还能帮村娘家。
宝玉却不是能有这样心思的人,他还是一个孩子,并且希望永远能活在这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里。虽然他品貌俱优,温柔体贴,但宝钗能感觉到,他们似乎从来不是同一类人,并且在各自道路上渐行渐远。宝钗不能想象能和这样一个人能一直过下去。就算自己肯,可宝玉呢?风吹起一股花香,便有零零落落的花瓣碎叶飘散开来,落到宝钗发间衣上。她猛地醒悟过来,自己都想了些什么,不由得双颊一阵发烫,定了定神,继续快步往王夫人处走去。
话说黛玉和湘云相携去了潇湘馆,一路上黛玉难得初次安慰别人,且是同龄少女,不禁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好在湘云也不是普通小意困顿的女子,过不了多久,反而担心黛玉不自在而安慰起黛玉来了。湘云虽为金钏儿难过,但也知道于事无补,只是打算着有机会派人去她家看看有什么可帮衬的来聊表心意。两人进了潇湘馆,分主客坐定后,黛玉便命丫鬟奉茶。黛玉刚要开口说话,忽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喊道:“妹妹,你可回来了!”转头看时,却见宝玉从书房那边走了出来。携着一卷书,笑嘻嘻地望着她。
“二哥哥,我说你去哪里了呢,原来在这儿等林姐姐呀。”湘云笑道,招手让宝玉过来坐下。宝玉看着黛玉的脸色,一边坐下一边小心翼翼地道:“好妹妹,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黛玉淡淡道:“这话你也该问问云丫头,怎么我就是独一个生你气的人了?”宝玉尴尬地笑了笑,歉意地望向湘云。湘云微微撅起嘴,道:“是啊是啊,二哥哥你和林姐姐最好不假,也得顾顾我们这几个姐妹们,别让我们一不小心寒了心啊。”宝玉听了,便起身连连向湘云作揖,口里叫着好妹妹求饶。湘云虽然当时觉得有些难堪,心里还有些郁闷,好在她并不是个小气的人,这会儿看宝玉如此做派也消了气了,便仍旧微笑着还礼了。
黛玉忽道:“你刚才在我书房里做什么?”宝玉见黛玉不提前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里仍觉有愧,听她这般问忙答道:“前儿不是向你借了《沧溟诗话》,你说借给宝姐姐了吗?如今我就来看看她还了你没有,有的话我就借去了。”黛玉道:“倒也罢了,这书原该你也有的,怎么尽往我这儿寻来。”湘云听宝玉提起宝钗,想起路上之事,忙对宝玉道:“二哥哥,你可知道金钏儿姐姐她……她的事?”宝玉一怔道:“金钏儿?她……她怎么了?”回想起那日王夫人那面沉如水声色俱厉的样子,宝玉不禁一凛。他何曾见过母亲这般大怒,心下生怯,撇下金钏儿就先溜了,如今也不敢打听她的消息,但想想也知道她一定很不好过。
湘云黛玉对视一眼,湘云低下头低声答道:“前几天她不知为何被太太撵了回家去,今儿在园子里听见一个婆子说她……说她投井了。”宝玉呆呆地道:“什么……?”这时,雪雁与几个丫鬟婆子进来,见了黛玉忙道:“姑娘,二老爷正在寻宝二爷呢。”宝玉一听,登时打了个哆嗦,跳了起来,叫道:“不,我不去,不关我的事!”说着就从另一边跑了出去。黛玉湘云见宝玉吓成这样,不由得又惊又奇,往日见他见自己老爹时虽是难受也不像这样,想起方才他说的话,觉得其中大有文章。
黛玉湘云两个跟着出去,见宝玉才跑出潇湘馆,便被好几个婆子拦住,黛玉上前几步道:“这是做什么?”其中一个婆子看是黛玉,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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