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娘说话时,不停地看着贾琏,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口中说的有人是谁。阮妙妙微微一怔,不明白贾琏如何得罪了她,待看向贾琏时,发现他脸上露出不耐之意,心下一动,不愿就此生事,便拉着苏意娘的手笑道:“好妹子,若你口中所说之人是贾二爷,那还请你卖姐姐一个面子,揭过此事算了吧!虽说我和他是此次初见,但也知道他人很好,断不会有什么过分无礼之举。许是误会也说不定呢?再者,他今日可许了我好几个词曲,俱是言韵俱佳,适宜弹唱的。你昨儿个不是还抱怨新词少了么?如今这几个曲子姐姐与你共享,如何?”
苏意娘见阮妙妙如此为贾琏说话,心意也在心间转了几转,算她还是识时务,晓得其中必有缘由,许是贾琏此人来头不小也未可知,便暂放下问罪之心,嘴上却不饶人地道:“今儿看在阮姐姐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哼,他也会做词曲,莫不是逗姐姐玩,拿了别人的给自己脸上贴金呢。”贾琏听了心中也微微动怒,但也实不愿和个风尘女计较而掉价,便向阮妙妙拱拱手便打马而去。一旁从马车上拿了大毛衣裳要送去给贾琏的倩儿见了,回头望望苏意娘,撇撇罪道:“玉臂万人枕,红唇千人尝的东西,也敢在我们爷面前放延无礼,什么时候这些猫儿狗儿都不屑搭理的货色也这般胆儿肥了?”
说着,便快步走开。倩儿说话声音虽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两女耳中。苏意娘登时脸色变得一红一白,好似被戳了心肺一般,伸着指头,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儿来。阮妙妙原也有些不是滋味,见她如此,心里也轻嘲起来:被人捧得高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了?却又不免有狐兔之悲,叹了口气,安慰了苏意娘两句,便也回身登车,驾起香车去了。苏意娘站在原地,脑中不断回想着倩儿那句玉臂红唇的话,不由得寒意森森,继而又悲苦不能自制起来。一边绿衣小丫头也下了车,快步赶来扶着自家小姐,见苏意娘以帕拭泪,不由得一惊。
贾琏回去后,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家里信来了。贾琏心中一喜,接过信纸,细细看去,依稀是彩明的字迹。凤姐儿还有将近一月便要临盆了,其余诸事安稳,不过是秦氏之病似有好转,但还下不了床;宝玉又常常念叨林妹妹,史家小姐被接入府里暂住等等。贾琏又思量了一回,也展开纸张,取了笔墨,将自己日常情景也写了不少,又切切地嘱咐起临产的事宜,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方才放下笔,不由得悠悠出神:凤姐儿这次生的,会是个女儿么?虽说在自己心中,生男生女都是一样,可是真要让他自己选的话,还是先生个儿子比较好。大房不比二房,人口不多,算是单传了。凤姐儿固然有此压力,但也愿有个男孩给自己巩固地位—为人媳妇为人妻,儿子不仅是家族的需要,更是自己小家庭的根苗。女儿将来自有婆家,儿子却可以留在身边养老。
凤姐儿心中想的怕是也是如此。贾琏叹了一口气,提笔舔了舔墨,又添上一段安慰的话,让她不要太有心理负担,无论是儿子女儿,他都会欢喜。反复又瞧了几遍,这才装进信封里,糊了封口,叫了孙元过来,让他把自己前些日子采买的糖糕点心,水粉衣料,漆器玉器,并好几盆琼花打点好与书信一并送回去。 孙元接了书信忙去准备,不一会儿武庆也来了,回报贾琏说又盘下一个糕点铺面和一个布匹铺面,特来向贾琏请示。贾琏细问了详情,便对他道:“如何,这次用化名买的铺子,可还顺利?”武庆笑道:“不瞒爷说,一点儿绊子都不打的,价钱还降了两成。原有人手一并都在,按爷的吩咐,一并重新耳提面命了,叫他们按咱们的规矩来。”
贾琏心中暗笑,自是当然!林如海给他行的方便,在扬州地盘上自是合用无比。况且他二人心思缜密,有心成事便可叫人看不出一点破绽来,且又是为了替日后着想,更是分外小心。贾琏自得了许多暗地里的好处后,更觉得处事便宜许多,虽知是林如海碍于亲戚情面,爱女未来而心软如此,却丝毫不以为意,心里已经承下情来,暗自打定主意要在日后好生护着黛玉。
贾琏心里暗暗盘算着,有时不免疑惑自己是不是太过心急了些。算算手头上的物事,加上扬州一处,已在三处置下产业铺面,每处也就四五处,却是精挑细选,各不相同。此外,庄园田地,也是大量置办,多以祭田名义,或是化名赎买,手脚做的极为干净,也是为了日后不被人发觉之意。多年积蓄,虽也因此花的所剩无几,贾琏却觉得极为值得。如今收买的各个产业,已经慢慢开始获利回笼,是以虽是手头渐紧,却是于自己无甚大碍。
如今红楼将要开篇,自己先动作起来,到了那避无可避之时,也好有个交代。那府中诸人能拉一把的是一把,尽力即可,但求心安。贾琏思毕,心怀一畅,掷了笔,起身震了震衣袖,便走出房门,欲往林府去了。
林如海待下人禀报贾琏来时,正与女儿闲话,闻此忙命请进。黛玉如今正接受宅内事务,调配人手,采办物品,奖惩赏罚,一并都担起责任来。她虽年幼体弱,却是心性灵敏,常常举一反三,待得冷眼看了一段日子,便慢慢入手来,渐渐上路,越发熟稔顺手。林如海本不欲女儿在此俗事上耗费心神,不料在和贾琏几番细谈下慢慢改了主意,想着女儿日后为人媳妇也是要理家治家的,趁此机会好练练手也是难得。那黛玉经过几个月的历练,自是为人通透不少,于人情事故上也懂得很多,是以不再端着一身清贵之气,反倒多了些人间烟火的模样,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爱使小性子,为人稳重许多。再有父亲在一旁不时教导她处事之理,俱是在贾府中不曾听闻的,心中大有感慨,待得慢慢品味,越觉其中意味无穷。
黛玉正欲回避了,林如海却摆手阻止道:“你们也算是表中之亲,不必如此。况且将来,你需倚仗他的地方还多呢,此时也好好听听他和为父的谈话,也算对你有些助益。”黛玉轻声应了,心底却陡然一沉:父亲如此言语,却是将他自己至于何处?难道……未及细想,但听有脚步声传来,便收敛了形容,端坐不语。贾琏进来了,与林氏父女厮见毕,又与林如海寒暄几句,见黛玉没有回避之意,不禁心里一奇,看向林如海,见他微微点头,便也无奈何,便开口道:“前日了结私事,多得姑父之功,小侄在此先行谢过了。”
林如海笑道:“举手之劳,无甚妨碍。”贾琏笑道:“看姑父如今气色,倒是好了许多。便是林表妹,也不似以往,眼神里更有些精神了。”林如海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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