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知道贾家二房的嫡女也是选秀入宫的,可不就是抱着去搏个娘娘当当的意思,便不欲将妹子之事也搀和其中,听贾琏如此说,便笑道:“琏二哥这话不差。我妹子进宫,想做贵女们的伴读是其一,其二便是想得了贵人的青眼,好给指个好人家。如今妹妹也不算太小,这终身大事还得早做打算。”贾蔷见薛蟠如此爽快坦荡,倒有些后悔刚才孟浪了。贾琏笑笑,正要说话,却听薛蟠又道:“只是这算盘打得好,到底能不能又是一回事了。我娘倒像是别有些想头,只是不跟我说。”
贾琏心想这薛姨妈怕是见了宝玉心思活动,不想舍近求远了。王夫人有个比黛玉更亲的姨侄女,想亲上做亲也是人之常情。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不久就有个丫鬟进来,捧着个檀木匣子对薛蟠跪下道:“少爷,姑娘的金项圈首饰匠已是炸好了(注三),这才送来。”薛蟠打开看了看,道:“也还罢了,拿去给姑娘,放几天再带罢。”丫鬟收起匣子。领命而去。贾蔷在一边听了,不知怎么,竟皱了皱眉。贾琏见了只道他不耐要回去,对贾蔷道:“我等会儿和你去东府罢。听说蓉哥媳妇病了,我铺子里还有一瓶子茯苓霜,最是服用了让人头目清凉的,无论什么病,吃这个滋补是没错,若蓉哥媳妇吃了有效也未可知。”
薛蟠听了叫道:“竟有这事,蓉小子也不和我说!我家铺子也有药铺的,叫他没了药材只管去拿好了。琏二哥你们今儿到了我这儿就不要想走了,酒菜都是现成的!我带来个南边厨子,叫你们也尝尝江南菜色。我这儿还有上好的竹叶青,保管你们喝够。”贾琏贾蔷推让不过,只得遂了薛蟠。当下摆开宴席,取酒饮乐。酒过三巡,贾蔷便红了脸面,声音含糊起来,拍着薛蟠的肩道:“薛大叔,你人是没得说的,我都把你做兄弟看—便是有甚你不知道的事,怕与你有害也都会告诉了你。如今我眼下说这话,可与你有关,盼你听了不要一时意气用事才好。”
贾琏听着他的话有些不对,想要开口却已被薛蟠抢了先:“那是!蔷哥儿你只管说,我耐住气性就是。横竖你是为我好,就冲这情谊我也会给你留脸面。”贾蔷道:“好!那我便讲了:前儿个宝玉去东府里吃酒,席间有没见过他的听说了,要看他的通灵宝玉。宝玉拿给他瞧了,众人都称奇,说是先天带玉已是奇了,更奇的是玉上还有字,这是绝无仅有的,哪知宝玉一时口快,竟说也有人有一个金项圈,上面刻的字都和他的玉上的一对儿的(注四)—话一出口众人都起哄,要宝玉说有金项圈的人是谁,宝玉只不答,便有捉狭的人猜是哪家小姐戴着被宝玉看见了,更有甚者猜着这小姐怕是有意宝玉,知道他这玉上的话儿,在金器上刻了一对儿的字以示倾慕……”
薛蟠忽地把被子摔在地上,咬牙骂道:“作死的嚼舌头的玩意,说这等没影子的屁话!他们还吹了什么,快细细与我讲来!”贾蔷见薛蟠如此,也上了兴头,道:“那起子人便猜起是那个小姐,有晓得我们府里的便说还有两个亲戚家的闺女借住于此呢,说不定就是其中一个。宝玉听了也知道再说下去定是没什么好话,就和那些人闹了起来,差点儿动手了。珍大叔赶来了怕出事,连忙喝止了,带了宝玉回了府,听说起因是如此,关系女孩儿闺誉的,都缄口不言,嘱咐宝玉不要乱说给别人知道就让他回去了。西府二老爷不知怎么晓得宝玉和人闹口角的事,问起原因,宝玉记住珍大叔的话不说,二老爷被惹恼了说他无事生非,下手打了几下。结果又被老太太知道了,只说珍大叔治得,喊过去骂了一顿,这才算完。(注五)刚才我见你妹子似有个金项圈,那可得收好了,别让嘴碎的人瞧见,那就有的没完了。”
薛蟠听了脸色气得涨红,猛地想起妹子似是进了贾府不久便把自幼随身的金项圈挂脖子上了,以前在家也没见她戴过,问了也只说沉得荒,怎么一到这里就变了呢?且妹子最不喜华服首饰,这金项圈配着她素来朴素的打扮也不像,记得妹子那时也对听了癞头和尚便做了金器刻了字的母亲此举颇不以为然,怎么改了一时之喜好竟听从母亲吩咐佩戴不离身,难道真的像别人说得那样,是为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红楼第九回:贾蔷挑拨茗烟后,遂跺一跺靴子,故意整整衣服,看看日影儿说:“是时候了。”遂向贾瑞说有事要早走一步。贾瑞不敢强他,只得让他去了。
可见他也是可以逃学的。
注二:红楼第十六回:贾琏笑道:“……不防和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子撞个对面……”
我提前了……
注三:红楼第三十五回:薛蟠道:“妹妹的项圈我瞧瞧,只怕该炸一炸去了。”
这里的炸是指对金属首饰进行化学清洗,使其重新恢复光彩。
注四:红楼第八回:(宝玉)因笑问:“姐姐这八个字倒真与我的是一对。”
注五:红楼第三十四回:“那一回因他(宝玉)不好,姨爹打了他两下子,过后老太太不知怎么知道了,说是珍大哥哥治得,好好叫去骂了一顿。”(薛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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