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首恶

    我想我一定是被他的态度气疯了,受到欺骗的打击和对未知未来的恐惧，令我渐渐握紧了手中茶杯……

    突然间响起一声叹息,将我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你这般心软,以后少了我在身边可怎么办……”

    张子谦带着苦涩的笑,他的侧脸被杯沿剐去了一片皮肉，露出森森白骨。

    之前还在我手里的茶杯,此刻深深嵌入他背后的琉璃图雕中，只露出一个圆形底部。仅仅差那么一毫米，他的整个头骨就会粉碎在灌满真气的瓷杯之下。

    他像是没有感受到血流不止的伤势,目中带着我无法理解的伤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这边,像是要把我的脸刻入心底。

    渐渐浓重起来的血腥味把我彻底惊醒，惊叫着阻止太平尾随而至的攻击，下一秒钟，我揪住他的衣领，慌张失措地大吼：“笨蛋！你为什么不躲开！！！”

    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差一点就失手杀了你！

    张子谦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杀我灭口。”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出现，看到了我最大的秘密！”有时候我真悔恨自己怎么没在那个时候狠狠心痛下毒手，今天也就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麻烦事了，“伤药呢？你不是一向随身携带伤药的吗？在哪里？？？”

    抓住我探入他怀中搜寻伤药的双手，张子谦无奈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女孩子不能不顾男女大防，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被他酷似南谷雨的口气噎了一下，四年来打打闹闹的相处场景涌上心头。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衣襟，我又惊又怕，惊的是自己怎么会心狠手辣到想要杀他灭口，怕的是他一直血流不止会不会出意外。

    “你伤得这么重，还是快找人包扎吧！”

    看出了我心底的悔意，张子谦像是每次捉弄我的时候一样，露出痞气的坏笑：“我偏不~谁让你怀疑我，每次动手前都不用大脑，多自责一会儿也是活该。”

    “混蛋！是你自己不愿包扎的！失血过多而死的话和我无关！”话虽如此，我还是从腰包里找出了青羿用剩的伤药，细细涂在他的脸上。这么狰狞的伤口，换我早就鬼哭狼嚎了，也亏得他能够正襟危坐面不改色。

    难道这就是他可以在欺瞒我这么多年后毫无愧疚地兴师问罪，而我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原因吗？

    “嘶~~~轻一点！暴力女你是想谋杀我吗？”

    如果我真想谋杀你的话，刚才的杯子应该瞄准你的眉心才对！

    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收起药膏，双手叉腰作茶壶状：“现在轮到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被那个夜郎王看上的，瞒着我偷偷继位是何居心！”

    张子谦愣了一下，半晌，才苦笑道：“我说了，你可不许打我。”

    拜托！我像是那种蛮不讲理的暴力女人吗？

    我恶狠狠瞪他一眼，咬牙切齿逼问道：“快说！”

    “我刚出生不足满月，就和母亲一起被奸人所害，所乘马车落入悬崖。所幸夜郎王路过崖底，救了我们母子二人性命。”

    啊喂=_=||莫非接下来就是拜师学艺之类的狗血戏码？

    果然——“夜郎王看我根骨奇特，想要收我为徒，正巧母亲不愿再回太平城，于是跟着我的新师父去了夜郎城。四年多前，师父染上恶疾，眼看……他担心在夜郎城长大的我缺乏江湖阅历，无法担起偌大基业，于是将我送入江湖历练。”

    “母亲一直记恨父亲当年的薄情，从未说明我的身世，直到出城之前，她才将隐情统统告诉我，让我自己见了父亲之后再做抉择。”

    说到这，他黯然一笑：“他们都多心了。生我者慈母，养我者恩师，我又怎么会丢下师父的摊子不管，抛却母亲的心愿不顾，回张洛彬府中作个太平公子？即便——”

    他突然住了口，只是用双眼看着我，中间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却很不爽他说到一半不接下去，这不是故意吊人胃口吗？

    于是，我自动为他补全了后面的内容：“喂，没有那么夸张吧！就算你当了夜郎王，我们也还是朋友不是吗？虽然以后没办法和你搭档干坏事，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嘛。话说这个夜郎王什么的很有钱对吧，你就算不做小偷也饿不死……”

    张子谦沉重的表情渐渐转变为哭笑不得，他仔细观察我的脸色，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不生气了？”

    “生气？”我这才想起五分钟前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而现在，我正坐在黑衣染血的受害人怀里，为扫除他的沮丧和沉痛绞尽脑汁。差点就因为我的杀气而攻击他的太平，则继续坐在软垫上，和奶瓶里所剩不多的液体作战。

    尴尬，何等的尴尬。

    我能告诉他刚才只是气愤和委屈导致的一时冲动，现在我的气消了早就不怪他了吗？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太没原则太孩子气啊？=_=||

    好吧，冷静下来想想，张子谦的行为也情有可原。人家是前途无量的夜郎王继承人，跑出来做小偷这种不光彩的副业当然要隐瞒身份啦。会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才是有病呢！他变身锦衣夜行的时候故意穿得那么光鲜亮丽，也是为了和平时内敛的穿着喜好作出刻意区别吧，至于为什么要戴面具就更好理解了。

    就算他和我之间的交情真好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如果他很早就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我，我还能与他平等相交吗？我能不怀疑他身份如此尊贵却偏偏跑来和我狼狈为奸的动机么？换个角度而言，光是考虑这一拳揍下去扁死了未来的夜郎王，我的恶行值和江湖恶名究竟能上涨多少个百分点，就足够让我伤脑筋了。我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

    退一万步来讲，我也没有资格责怪他隐瞒身份，比起我的来历和使命，小小夜郎王继任者的身份算个毛啊！我还是土生土长的银河太阳系地球亚洲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呢！是被无良大神踢过来拯救世界的！你平常看到我对着虚空拳打脚踢并不是练功，而是在殴打一本以善恶为名的奸商之书。

    在心里YY任务达成的那一日，我顶着天下首恶的光环扛着正仪站在太阳升起的地方，缓缓低头朝漫山遍野的追兵和亲朋好友露出一个惊艳绝伦的微笑，自爆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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