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炙

    莎琳娜只能怜爱而痛惜的抚摸着凯顿的小脸，依然是那么的温柔，临终告诫凯顿道：“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快乐的活下去啊！”

    不用别人讲述，亚德索完全能够想象凯顿伏在莎琳娜床前痛哭的情景和内心的痛苦。

    因为他太了解克莱斯和莎琳娜两个人了，即使他离开达斯洛这么多年，可是儿时的记忆中，克莱斯和莎琳娜性格都是那种有着丰富内心世界，而又温和善良的人，他们的孩子一定也是性格内敛重情重义的孩子，这种情感上的伤痛是他们这一家人无法承受的。

    作为亲如一家的达斯洛人只能感叹和默哀，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帮助克莱斯和莎琳娜去爱护，去照顾凯顿，但是凯顿心中的伤口只能由他自己去抚平，别人真是的束手无策。

    此时的亚德索仿佛被凯顿的平淡给刺痛了，就在他第一眼看到凯顿那“哀伤”的眼神时，他就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孩子“快乐的活下去”，他不要再看到凯顿那样的眼神，否则就是对克莱斯和莎琳娜的一种亵渎，对所有达斯洛人信任的一种亵渎。

    可是刚才凯顿的平淡让他很是担忧与自责，他担心凯顿就此沉默下去，他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这个可怜的孩子。

    ……  ……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而痛苦的磨难却总是那么漫长。

    自从凯顿从梅赛杰斯那里回来，不是沉默寡言，就是独处室中，完全颠覆了以往的性格和习惯。几乎每个达斯洛人都来探望过他，无一例外的都很是奇怪凯顿的变化，无论怎么逗弄嘲讽，凯顿都是无动于衷，即使是“相逢必吵”的赛尼斯也无法撼动凯顿的漠然相望。

    亚德索感觉日子前所未有的难熬，他想要的是凯顿大声的叫嚷吵闹，是他的嬉皮笑脸，是他的胡搅蛮缠，是他的不知廉耻，而现在凯顿的沉默让亚德索很是不安，无论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就此沉寂，都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这是个嫩草芬芳的夜晚，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但是干燥的空气中至少多了些别样的气息。

    “咚咚…”

    “是亚德索啊！快进来吧！咱俩喝几杯。”梅赛杰斯打开木门略显诧异的将亚德索迎进了屋中。

    两人在桌子两边坐定，各自倒了杯烧酒，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仿佛默契般将这小杯烧酒喝尽，然后深吸了口微寒的空气，细细体会着烧酒带来的辛辣与入腹的灼热。

    “老梅啊！凯顿这孩子跟你相处比较深，而且你又懂得多，你帮我想想办法，他究竟怎么了？以前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你能不能听出些什么？”亚德索苦恼的问道：“他到底想要怎么样的生活啊？我真的不想再让他回到小的时候那样，这比什么都要让我难过。凯顿和墨雷就是我生命的延续，我不想让他们今后的生命有任何的隐患，其他别无所求。”

    梅赛杰斯安静祥和的凝视着杯口，似乎在苦想着亚德索的问题。

    沉默几息后，梅赛杰斯直视着亚德索的眼睛道：“我理解你的心情，虽然在凯顿养伤的这段时间里，你没有经常过来，但是我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

    梅赛杰斯就像个能够洞悉一切真实的智者，温和地继续道：“你明白有些事情，凯顿和墨雷的事，你谁也帮不上忙，也无法劝导这两个孩子。你太了解他们的个性和想法了，他们都是心思缜密，甚至可以说心智成熟，只要认定就执着无悔的孩子。在没看到结果前，没人能够左右他们的想法想，即使他们彼此珍视的亲人也不能。”

    “而凯顿的想法，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这样。”梅赛杰斯顿了顿，看着绽放希望的亚德索又道：“他是个极为重视感情的孩子，就像他的父母，相信这个你应该知道。”

    “嗯，是这样的，真的很难想象性格这种东西也能传承。”亚德索点头承认道

    “凯顿曾经很多此的和我讨论过，怎么样才能快乐的活着？我的意见是‘和自己珍惜并想要保护的人在一起，活着不是你自己的事情，而是需要有个快乐的生活环境。’而他却说…他说‘在乎的人？想要守护的人？可是他们终有一天还是要离开，只要有离开，不论是我离开他们，还是他们离开我，都会产生痛苦。所以我认为没有在乎的人，没有保护的人，就没有痛苦，没有痛苦，就等同于有了快乐。’真的是怪异的思维方式，可是我就是找不到辩驳的言辞。”梅赛杰斯苦笑着回忆着当时和凯顿怪异的讨论。

    “怎…怎么会这样，难道他想斩断现在的一切感情吗？那为什么还有呆在达斯洛这么久，为什么不尽早离开，现在不是更难斩断，更痛苦吗？”亚德索不敢相信梅赛杰斯说的事实，但这个事实是对凯顿的表现最贴切的解释，所以他要问清楚，问明白，想要让梅赛杰斯答不出他的问题，这样这个事实就不会有了。

    “因为他的善良，他对每个达斯洛人都是感激不尽，他明白你们对他的关怀。所以他要变坏，变得让你们厌恶，那样分别的痛就不是双方的了，他想自己承受这一切。”梅赛杰斯真的是个智者，他对情感和思维的把握和理解，实在敏感至极。

    “那…那也……”

    亚德索再也找不到辩驳的理由了。

    他了解凯顿是个想法怪异，甚至有些极端的孩子，但是他真的无法想象会是这样。

    心理无奈的失落使他的身体都有种坠落的感觉。

    经营了十几年的感情，寄托了十几年的信念，得到了十几年的满足，赋予了自己十几年的责任，现在却通通变成了失落和泡影。

    亚德索的思绪真的好像处于坠落之中，呼吸都显得很是沉重。

    “真是…真是傻孩子啊！”不知过了多久，亚德索苍凉的感慨了一句，便招呼也没打的离开了梅赛杰斯的小木屋。

    梅赛杰斯出神的望着亚德索离开的背影，望着随之紧闭的木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会看到他是怎么斩断这一切的。”

    ……  ……

    这是迈特里斯山初春的第一场雨，满眼都是随风倾泻的雨线，冰雨打湿了整个达斯洛村，枯萎的叶子显得那么苍凉，嫩绿的青叶显得那么新活。

    是苍凉，还是新活，随心而视。

    冷硬的撒古坦断崖上此时依稀多了一道蒙蒙的黑影，不动不摇，仿佛恒古矗立的顽石一般，静静的守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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