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次日一大早，尔芙就打着呵欠将我唤了起来，凤眼眯成一条缝，嘴里还喋喋不休道：“王爷说他数到五十，若见不到姑娘，便亲自来喊。”我自暴自弃的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睡眼惺忪的开始换衣服。荣轩昨日就命人送来一件鹅黄色对襟窄袖长衫，配着靛蓝色的长裤和长靴，那意思，摆明了是由不得我不穿。

    昨日我还是拒绝了荣轩的旨意，不愿迁入昔日昕儿居住的地方，选择了慕昕阁的一处偏殿，这里倚着阁中清流泉而建，安静而雅致。还未及穿戴好长靴，房门就被人砰的一声撞开，清晨的阳光丝丝缕缕的洒进来，荣轩逆光而立，颀长的身影映在地上，我伸出手，遮住了些许光线。

    荣轩瞟见我素面朝天的模样，自顾自道：“三缺，快梳洗打扮一下，我昨日飞鸽传书师傅，他老人家得了消息，必是早早便候着了，他素来起得早，不好让他久等的。”

    “那有劳王爷，向后转，走三步，再向后转，将门合上。”我朝门外努努嘴，又用手指了指，便不再看荣轩，走到梳妆台边坐下，背对着他说道。身后传来门合上的轻微声响，我长出了一口气，对着梳妆台上一堆陌生的珠钗首饰，香粉胭脂发愁，搜遍记忆都想不出这些东西是如何用的。

    “三缺愁云惨淡，是不会梳妆么？本王爷亲自为你画眉束发可好？”充满戏谑的声音响起，我被惊得猛然回头，就对上荣轩放大的面容，他的脸离我只有半指不到的距离，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几乎从椅子上跳起，后退几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他起身委屈道：“三缺如此嫌恶本王？”

    “我不是请王爷去门外候着了么？”

    “秋意料峭，门外这样冷，自然是屋内温暖舒适许多。便是尔芙喂得那只花猫，都晓得躲在屋内，本王为何不可？”他摊摊手，径自寻了一个椅子坐下，又是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我忍无可忍，扭头便走。他身影一闪挡在门口，笑盈盈道：“三缺去哪儿？”

    “去尔芙房里，这间屋子，王爷既然这样喜欢，就让给王爷了。”

    “如此甚好。”言语间，他趁着我不留神，出指如风，竟然点了我的穴道，我无法动弹，咬牙切齿道：“不是不让师傅久等么？”

    “哈哈，三缺，我忘了告诉你，师傅他老人家每日晨起很早是没错，可是他老人家每日都要诵经几个时辰，雷打不动，去的早了反而挨训。”他右手一抡，便将我扛了起来，立在梳妆台边。

    我在内心告诉自己要冷静，但是下一刻发生的事情，让我无法冷静。荣轩凑近我，用他的唇覆上了我的唇，温热灵巧的舌头伸了进来，吻里尽是缱绻深情。

    我闭上眼睛，紧闭牙关，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他感觉到后，停了下来，温润的嗓音响起：“三缺，不要怕，我什么也不会做，只是想替你束发画眉，这一天，我等了五年了。”

    他伸手拿起墨黑色的眉笔，描了起来，寥寥几笔，仿佛重若千金，描的极为仔细。还不忘为我覆上胭脂，染了红唇。

    等一切停当，他打量了我一会，赞赏的点头道：“多年未画，本王的画眉功夫竟是半分都不曾荒废。”说罢竟又扛起我，像扛行李一样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梁总管已赶了车侯着，他将我朝马车上一扔。

    门口梁总管顿时看傻了眼，吞了口吐沫，行了礼，荣轩仍然没有半分不自然，颔首道：“出发。”待马车缓缓行驶，我开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解我的穴道？”

    “咦？本王没有解开么？”他一副好奇的样子。

    “王爷日理万机，果然健忘。”我索性不再搭理他。他竟手臂一挥，将马车侧面帘子掀起，仰面与我并排躺下，侧头看向我，也不说话。清晨空旷的古道上鲜有人烟，只听得到马蹄的声音，湛蓝的苍穹之上偶有飞鸟滑过，真是岁月静好。。。。如果没有身边这个人的话。

    “三缺，一会见了师傅，你像小时候一样，说几句好话哄哄师傅。当日师傅曾说，车马尘足，高官俸禄，都比不上这青山绿水，怡然自得。他执意反对你下山的，可你铁了心要跟我走，师傅这些年，毕竟是岁月不饶人，他心里还是很念着你的。”荣轩嘴里叼了根草根，看似有些漫不经心。

    此刻我倒有些钦佩昕儿这个女子了，认定的东西，不论有多少人阻拦，都不能左右她的想法。荣轩翘起二郎腿，晨光打在他丝质软布织就的上好鳌纹靴上，闪闪发亮，他居然低声唱了起来：“离愁渐远，思绪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伊人何方，望断青山，渺渺不绝如夏蝉。。。。。。”

    声音清远，顺着初秋的风飘入我的耳朵，我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梦里依然是层峦迭起的青山，有一男子和一女子携手迎风而立，俯视群山，轻轻唱着：“离愁渐远，思绪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伊人何方，望断青山，渺渺不绝如夏蝉。。。。。。”

    “王爷，三缺姑娘还没醒，怎么办？”

    “扛着走就是了。”

    “这。。。属下如何使得？”

    我睁开眼，荣轩背上已背了一个灰色粗布包袱，正好整以暇的打量着我道：“醒了，梦中也笑的这样邪恶，三缺在想什么？”

    我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穴道已经被解开，连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狠狠瞪了一眼荣轩。云安山是京郊一处险峰，山势陡峭，山峦之间相隔较远，在阎罗巷的时候，顾师傅曾经说过，想要试探自己轻功如何，就去攀爬云安山。当时我还补了一句：“想要试探自己命有多大，就去跳云安山。”

    这些年来，附近的村民只在云安山附近活动，没有人想过要爬上山顶一探究竟。我望了一眼雾气浮动的山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荣轩笑道：“心虚了？”

    我反驳他道：“自然心虚，所以王爷还是让我打道回府吧。”

    他听了也不生气，将身上灰色包袱取下，抖了抖，一道银色软链啪的一声掉到地上，他拿起来甩了下，右手一挥，那道软链就像一条银色的白蛇攀上我腰间，他大力一拉，我出掌如风，便要打上去，他却侧身闪去，顺势将我搂在怀里。

    我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他坏笑道：“你若不搂紧我，一会后悔的是你自己。”

    说完借力跃起，在山崖上的枝桠间足尖轻点，如同一只灵活的白鹭，向山顶跃去，显然是熟门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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