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薛蟠,自从贾芸那处得了那六张美人图后,就整日神情恍惚,神思不属。出去寻欢作乐,见着什么样的美人都不禁要拿出来与那画里的美人比一比,比来比去,只觉周围这些个人通通俗不可耐,全是一群庸脂俗粉,本心里那点作乐的心思顿时被扫了大半。怏怏出去喝了几回酒,却都无法尽兴,之后便不大爱出门了。整日只把自己关在书屋里对着那些画望画兴叹。
薛姨妈本见儿子这些日子不出门闯祸了心里正高兴,又见他整日窝在书房里,心中更觉安慰,心道真是祖宗保佑,她这儿子终于开窍知道上进了。如此一来,对薛蟠更是关怀备至,凡有所求无有不应。
可是时日一长,她便觉出不对劲来。她是再了解自己儿子不过的了,哪是那种会定下心来学习的人呢,就算想学好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变成另一个人。心中起疑,便唤了薛蟠身边的小厮过来问话,这一问,倒把她吓出一身冷汗来。
她向来是个没主意的,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法子,便起身去找王夫人讨主意去了。
刚到王夫人门外,就见一个小尼姑正站在院子里跟小丫头玩耍,便问道:“谁在里头呢?”
“是水月庵的静虚师太。”小丫头边打帘边回说。
走至屋内,王夫人与静虚老尼正坐在炕桌前话家常。见她进来,王夫人笑道:“我正想打发人去找你呢,你就来了。”又看她脸色不大好便问道,“我瞧你一脸忧色,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薛姨妈叹口气:“还不是我家那个孽障,真是让我整颗心都要操碎了。”
薛蟠惹是生非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王夫人以为他又闯了什么祸,皱眉问道:“可是蟠儿又生了什么是非不成?”
薛姨妈摇摇头:“这次倒没惹什么事,可是却比惹了事,更让我发愁呢!”
王夫人不解:“这话从何说起?”
薛姨妈与王夫人要好,凡事也不瞒着她,便倒豆般把薛蟠这些日子的情形说了一遍:“我瞧他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本以为他是要学好了,心里还高兴的不成呢。可是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把自己关在里头什么也没做,成日里饭也不好好吃,恍恍忽忽的只对着几张美人图发呆,嘴里还直念叨着什么自己生错了地方,还说什么若是死了,不知道能去那画里走一遭的话。我听了心都凉了半截,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心里有了这样轻生的念头,若万一想不开真有个好歹的,可叫我怎么活?”说着,心里顿觉一阵悲凉,掉下泪来。
王夫人与静虚对看一眼:“蟠儿这不会是魔怔了吧?”
静虚眼眸下垂思量了一下,又看向抹泪的薛姨妈:“听您这么说,大公子倒有些像是被脏东西魇住了。按说男子属阳,邪物属阴。那阴邪之物若想害人,一般也不敢直接接近阳气旺盛的男子,想来定是通过什么东西作了媒介,只是我没见着真东西,倒不好乱猜。”
这个时代的人多信鬼神之说,像薛姨妈这样的深宅妇人更是尤甚,听她这样说,急忙道:“可不就是那几幅画闹的嘛!我这就叫人把那画取来与师太看看。若是我儿真被魇住了,还请师太救命!”
静虚一派镇定的点头,安抚道:“太太放心,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若大公子真有事,贫尼是断断不会坐视不理的。”
现在正是午后,薛蟠这时候正在屋里睡中觉,因此取画也没受到阻碍,不多时便被拿了过来。
三人围在桌前,徐徐打开那六张美人图,当打开那张姬三娘卧榻图时,静虚大惊,身体后撤,以袖遮眼,像是怕什么似的,急道:“好个邪物!还不快快合起来,免得害人。”
薛姨妈王夫人见她如此惊恐,心中亦害怕起来,速速卷了画轴,紧紧捆住。
薛姨妈忙问:“师太,可是这画真有不妥?”
见画被卷了起来,静虚双手合十,口中念佛,脸色不好道:“何止不妥,是大大的不妥啊!敢问太太这画是何时所得,大公子带在身边多久了?”
薛姨妈早被静虚煞有介事的样子唬住了,凡问必答,细想了一下回道:“这画是半年前蟠儿花了大价钱得的,他爱得不行,时常拿出来赏玩。记得当时他拿回这画时,我还奇怪,以为蟠儿又发糊涂了,竟花那老些银子买这几副破画。现在想来,原来不是他糊涂了,而是那时就被邪物魇住了吗?”
静虚略点下头:“怕是如此!”
薛姨妈这下可急了:“这可如何是好?这都大半年了,蟠儿不会有事吧?”
静虚安抚她道:“太太莫怕,依贫尼所见,这邪物现在怕是还没修炼成气候,不然大公子早就性命堪忧了。”
薛姨妈听儿子有性命之忧,脸早就吓白了:“这可如何是好?”求救的拉着静虚的手,抹泪道,“若蟠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都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还请师太救我们母子一救!”
静虚又合手念了句佛,道:“太太一片慈母之心,贫尼深为感动。今天让我遇到了这事,也是我佛慈悲,贫尼自当尽力相助。只是要制服此物怕是要花费好一番力气。庵中向来清苦,所用法器具不周全,贫尼只怕是心有于而力不足啊!”
薛姨妈爱子心切,现在莫说是要点钱财,便是要了她的命,怕她也会点头答应。遂忙道:“师太若能救我儿子,莫说是要几样法器,便是让我倾家荡产我也是愿意的。”
别看静虚是个出家人,可六根却从没清静过,最是个贫财好利之人。之前那些话,不过是她编出来吓唬诓骗薛姨妈的而已。目的不为别的,不过是贪图薛家财大,想为自己捞点好处罢了。现见薛姨妈对自己深信不疑,心里得意,面上却仍做云淡风清,一派高深状。
“这画实在不宜在府中多留,不如就让贫尼带了去吧!还有大公子,虽现在性命无碍,但也中了蛊惑,须得随贫尼一同回庵中,于佛前念经除业方能大好。”
听她这样说,王夫人深觉不妥道:“蟠儿身为男子,去庵堂这样的地方恐怕多有不便吧?”
静虚点头认同道:“太太所虑极是!我记得在水月庵旁有处小舍,平时无人居住,贫尼倒可安排公子暂居于此。一来离佛堂近,能镇住妖邪;二来那里极为清静,也方便公子念经除业静省神思。”
看她安排周到,王夫人方点头:“还是师太想得周全,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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