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贾母屋外,一阵冷风吹来,贾琮冻得一哆嗦,将披风向内拢了拢,下了台阶。
迎春与他一教一学半年多,情份已与别人不同,拉着他手笑道:“琮哥儿,咱们一道回去吧。”
贾琮冲她笑点下头。
丫头在前面打灯笼,姐弟两慢慢前行。
“今儿老太太突然问起我是不是在给你讲书的事。”迎春轻柔开口道。
“老太太怎么晓得的?”贾琮疑惑抬头。
迎春不以为意道:“这府里人前人后都是眼睛,有什么是老太太不知道的呢。”
贾琮了然点头。
迎春没有看他,继续开口道:“老太太说,我也渐大了,应该多把精神放在针线女红上才是。旁的事都不叫我劳神呢。”
贾琮抬眼看向她,心知不好,暗叹自己的学习生涯怕是要夭折了。
“以后姐姐还能教我读书吗?”他不死心的问道。
迎春向他淡笑一下,没有回答。反又把话题转到了别处:“年前,二老爷考宝玉读书来着,回来瞧他垂头耷脑的,想是又被发作了一通。下人们仿佛听见二老爷骂他连个小孩子都不如的话。”
自贾政知道贾琮进学后,就对宝玉越发严厉起来,成□他念书。不仅如此,他还打算把儿子贾环也送到塾里读书,心想,环儿比贾琮还大两个月呢,他读得,贾环也一样读得。他们二房的孩子,岂能比大房的差!他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刚跟她媳妇王夫人一说,就遭到了强烈反对,推说贾环小身子弱,受不得那整日奔波的苦。后又有赵姨娘哭天抢地的来求,说她舍不得儿子,怕贾环被外面人教坏,绝了她的生路。如此闹了好几日,贾政无法,只得作罢。只时不时的把贾宝玉拎来考教,直折腾的宝玉整日战战兢兢如受惊的兔子般。
贾琮多聪明一人啊,听了她的话,前后一联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想是老太太心疼宝玉,舍不得他被骂。在她眼里,宝玉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哪里会有错呢。怪就怪他这个没眼力见的臭小子,没事瞎张扬什么呢,害她的心肝宝贝被骂,真是不像话!
他开始还觉得奇怪,一向当他是透明人的贾母怎么今儿就想起他来了。想来叫他过去原是想教训他一顿来着。只是被丫头的事叉开了,才叫她没好意思提起这茬。
迎春见他低头不语,心里不是滋味。可她又不能不听老太太的话,这个家里,二房那边就不必说了,对她不过脸面上的事。而大房这边,父亲她一年到头见不着几面。大太太这个继母又一心钻进钱眼里,对他们这些个继子继女的死活毫不关心。琏二哥哥又比她年长许多,俩人并不亲近。自凤嫂子嫁过来后,他们反和二房的人更亲近了,对探春比对她这个亲妹妹还要好上许多。后来虽有了个和她亲近的弟弟,但可惜太过年幼,自己尚且无法保全,又如何能成为她的依仗。这些年来,若不是有老太太对她的一分疼惜在,这府里怕是早没她立足之地了。
她这个弟弟虽灵透不及宝玉,但勤勉之心却胜过宝玉数十倍,短短半年多时间,已学完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等六本书,照此勤学苦读下去,将来未必没有一番作为,若是荒废了,倒也可惜。加之两人相处这半年感情亲厚了不少,看他落落寡欢的样子,心下十分不忍。于是细声劝慰道:“我知你是个好学的,但到底年纪还小,即便再等上一阵子再学,也并不耽误什么的。”
贾琮穿越前是个独生子,家里对他也宠爱非常,从小到大,想要什么没人不顺着他的。如果家里人知道他肯如此上进读书,哪个不为他欢欣鼓舞,创造条件呢?现在倒好,他想学点东西还要偷偷摸摸的,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一时间,少爷的倔脾气也上了来,你们不是不叫我读书吗?我便就要读好。你们不是怕我学好,压过宝玉去吗?我就便要把他踩在脚底下,还叫你们再无话可说。
姐弟两各自思量着,沉默前行。不多时到了迎春的住处。
迎春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垂眼抿抿嘴,方转头对贾琮道:“我知道弟弟是个好学的,姐姐学识有限,并不能多教你什么。若你真心想读书,倒不如去求求老爷去。老爷虽不管事,但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出息的。”说完,也不看贾琮,径自进了屋里。
贾琮望着关闭的大门呆愣了片刻,脸上浮起一抹轻笑。谁说迎春是二木头的呢,她平时诸事不管不问,不过是因为没放在心上罢了。今日能如此为他着想,想来确是把他这个弟弟放在心上了。就冲你今天这份情,以后我也不叫你落到中山狼手里。
清早起来,只觉窗子似科比平时白亮了许多。
贾琮坐在床上盘腿披着被子问道:“外面可是下雪了?”
“正是呢。”香儿捧着洗漱用具走进来,“昨儿回来后不久就开始下了,鹅毛似的大雪,下了尺把厚呢。”
贾琮伸手拿过床边烘暖的棉衣穿上,又把被子重披回身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香儿见他把自己裹得圆球似的,瞪眼嗔怪道:“现在倒知道把自己弄严实了,昨儿怎么穿成那样,害我挨了一顿好骂?”
贾琮咧嘴一笑:“我若不穿成那样,你那一个月赏钱怎么来,枝儿柳儿又怎么回得来?”
香儿转眼想了一想,惊道:“难道昨的事儿都是你故意为之的?”
贾琮一声冷笑道:“既然他们能算计我去,我又怎么不能算计回来?欺负了爷,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我的个乖乖!”香儿叹服地摇头道,“你这么小小个人,哪来这么些个心眼子。我还奇怪呢,平时你总嫌天青色的那件大袄不暖和,怎么昨儿就非要穿那个去见老太太,原是为了这番想头。”
自打贾琮病好后,香儿就觉得他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今日又见他这番手段,心里竟生出一股敬畏之心来。
贾琮把她脸上一番变化看在眼里,叹了口气道:“香儿姐姐怕我了吗?其实我又何尝不害怕呢?以前姨娘在的时候,好歹有事她还能护我一护。可是现在她没了,老爷和大太太又都不管我。如果我再不为自己去算计去争抢,怕是就要被他们欺负到死了?即便这样,我还有不能够的呢,就拿和二姐姐学习的事儿来说吧,不过是才识得几个字罢了,他们就生怕我越过宝玉去,便不叫二姐姐教我了。我心里纵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可又能找谁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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