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一次上手术台到如今，沈杰辰已经完全适应了手术室的那种环境。可是现在，看着手术台上躺着的那个人，他却觉得有点茫然。
经过详细的检查，确认了盛风南只是脑震荡，并没有什么其他更严重的颅内创伤。但是胸骨骨折和小腿骨折却需要手术才能复位。
“止血钳。”聂教授的声音隔着口罩传了过来，沈杰辰愣了一下，递了过去。
聂教授接过来看了一眼，抬眼看向沈杰辰，目光已有些严厉，“这是手术剪。”
沈杰辰将止血钳递了过去，聂教授接过，又埋头到手术中，“杰辰，你先出去休息一下，小赵，过来接替。”
沈杰辰看了聂教授一眼，想要说话，聂教授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适合手术，你是想要让他因为你的疏忽出什么意外么？”
沈杰辰垂下头看了一眼盛风南的脸，额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去，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微微叹了口气，他点了点头，出了手术室。
沈杰辰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但他还是想留在手术室里，看着他，才能安顿下来。
他从来没有那样惶恐过，看见盛风南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他突然开始惶恐，害怕他像父亲一样，就此离开他。
哪怕被那个疯子一样的越狱犯闯进家门生生打昏拖走，然后被关起来，都没有过那样的恐慌。他素来一个人，没有谁在意过他，他也不再在意谁，即使是死了，也未必有谁会为他难过。
可是他却害怕那个警察离开他。他留恋他带给他的温暖和关心，留恋他在明知前方是危险也要来救他时的不顾一切，哪怕那不顾一切只是因为他的职业操守。
终于还是动心了么？
沈杰辰低叹着摇了摇头，这是何苦？明知道他根本就不可能喜欢男人，明知道是自找苦吃，却为什么要陷下去？
胃部一阵抽痛，冷汗从额上滚了下来，沈杰辰扶着墙壁，慢慢地靠了下来，在手术室门口坐了下来。
聂壹淮回到队里处理了一下后，跟汤学一起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在手术室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那个人前光鲜的医生缩在那里，身上还穿着手术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汤学看了聂壹淮一眼，两个人走到他身边，汤学俯下身轻轻拍了他一下，“沈医生，醒醒。”
沈杰辰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人，渐渐恢复意识，撑着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汤学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沈医生，你脸色很不好，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沈杰辰摇了摇头，拒绝了汤学的好心。
汤学侧过头看聂壹淮，聂壹淮撇了撇嘴，满脸的无奈，垂下头看了一眼手表，“手术应该快结束了吧，你还是先去换衣服吧，我和汤学先在着守着，一会队里还有事，我们还要回去，他只能交给你”
沈杰辰看了两个人一会，转身朝着办公室走去。
汤学看着沈杰辰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开口，“他们两个……这样真的好么？”
聂壹淮摇了摇头，“从沈杰辰进了医院开始我就认识他……虽然交集不算多，但是还从未见过他为了谁，这样憔悴过，有些事，也许是命中注定，无法躲避的。“
汤学顿了一会，突然说道，“你说，盛老爷子那个脾气要是知道自己从此以后有可能绝了后代，会不会打死我们的盛大所长？啧啧，好多年没见过的情景了，好期待。”
聂壹淮用沉默对汤学跳跃性的思维表示了漠视，只是抬眼看着手术室门口的灯，许久，才缓缓地说道，“如果他们真的选择了彼此，那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去面对。”
手术室的门打开，聂教授一马当先的走了出来，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手术很顺利，胸骨和小腿的骨折已经复位了，先送去监护室观察一晚上。”
聂壹淮点了点头，看着聂教授头上星星点点的白发，低低地开口，“你辛苦了。”
聂教授看了他一眼，语气并不怎么和缓，“只要你们少受几次伤，我就没这么辛苦了。”
聂壹淮意外的没有反驳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盛风南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打断了父子之间的话题，汤学上前挡在车前看了一眼，确定盛风南没有断胳膊少腿，终于松了口气。“我跟着一起去监护室吧，你跟伯父聊聊。”说完跟着车一并走了。
聂壹淮跟聂教授站在一起，长久的沉默。许久，聂教授终于又开口，“他跟杰辰到底怎么回事？”
聂壹淮摇了摇头，“那是他们的事，跟我，跟你都没有关系。”
“简直是胡闹。”聂教授瞪了聂壹淮一眼，转身离开。
聂壹淮站在原地片刻，突然开口，“杰辰。”
沈杰辰从走廊的拐弯处缓缓地走了过来，已经脱去了手术服，换上了白色的大褂，眼底带着疲倦，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聂壹淮，“从手术前，你就欲言又止，现在说吧。”
聂壹淮盯着他看了一会，侧开了眼，“我刚刚跟我爸已经表明了我的意思，那是你们的事，跟我都没有关系。”
沈杰辰的眼睛黑白分明，“你就不问问我当时现场的情况，还有他是怎么受的伤？”
“案子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还是处理好你们之间的事情吧。”聂壹淮背转过身，“这两天我不太可能有时间过来，希望你能照顾好他。”
“会的。”沈杰辰淡淡地开口。
聂壹淮点了点头，转身就走，直到身影几乎消失，留给走廊中间的沈杰辰一句话，“永远记得，要先对得起自己。”
沈杰辰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慢慢溢出一抹苦笑，这个世上，想要对得起自己，又谈何容易？
重症监护室里格外的宁静，只有输液瓶里的液体滴答滴答的声音，偶尔有护士来回走过，观察监护仪器上的数据，或者给病人换药。
除了之前的几次到来接送自己的患者，沈杰辰很少特意到这里来。换好了衣服，朝值班的小护士打了个招呼，他走了进去。
不用辨认，他就找到了盛风南地病床，垂下头看了看监护器上面的数据，又看了一眼输液瓶，他才将视线转向盛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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