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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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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芳菲尽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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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暖闭眼,既然想不通,那就永远不要去碰触,只要还记得,就好。

    小韶到底是着了凉,第二天思暖将自己身上能避寒的衣物全都留给她,打算先回玉影山一趟,叫紫灵她们过来接应她一下。

    “你不用管我了。”她还是昏昏沉沉的,“反正这会儿也没事儿了,南宫仁也快被拖住了,阿暖你走得快,先回去看看师父吧。”

    “我最慢一天就回来接你。”思暖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又将自己身上带着的药丸都喂给她吃下去,这才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仿佛自己若是不快点赶回去,就会留下永远划不清的遗憾。

    这种不祥这几天一直笼罩着,挥之不去。

    当她出现在玉影山间时,仍然是简陋的竹屋,空气中飘散的药香。

    思暖避开了任何人,她甚至不想让祁渊看到她出现,只是静悄悄的在屋顶上猫了好久,才小心的翻进了柏无朝住的房间。

    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离开。她告诫自己,脚下的脚步放轻。

    “来了。”出乎意料,屋内的人并没有睡,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灯。

    思暖慢慢的走过去,走到他跟前,蹲跪下来,将额头靠在他一侧完好的膝盖上。

    他瘦了太多,原本就算不上是健壮,如今看起来人还算是精神的,然而整个人有着掩不住的憔悴。

    身上的一袭白衣,依然如同烟花巷中飘然的白衣卿相,自有自的清风傲骨,半分难折。

    “我知道你会回来。”柏无朝笑笑,将手中的书册放下,摸着她的头发,“这么久了在外面,也不通个音信。”

    思暖执拗的打落他的手,目光忽然变得冰冷讽刺。

    “恨师父?”柏无朝无奈的笑着,也不解释。

    “为什么替我选?你有什么资格?当初让我下山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找到解毒的方法,所以你把一切根源都推回给冷千秋对不对?”思暖的心灼痛的厉害。

    柏无朝不反驳,由着她质问。

    “呵呵,你们一个个的都觉得活着是好的,谁也没问过我的意愿,你心里只会安排你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偏偏还要装的一脸道貌岸然。”她有的时候想起来,会觉得讽刺,这个男人救了她,最后却又打着让她能活下去的名义,再度将她推回到那处地狱。

    柏无朝只叹了一口气,看着她如同目光柔和,就像看着自己曾经珍视的宝物:“阿暖,活着,才有希望啊。”

    思暖愣了一下,她握紧了拳,低着头,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活着才有希望,一切都有可能再度回到原点。”那人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温暖透了过来,思暖发觉自己依然很没出息的贪恋那种奇妙的触觉,似乎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该如何让自己解脱。

    “好好活着,这是你母亲对你最后的希望。”柏无朝笑了笑,低头猛烈的咳嗽了几声,一股血腥气随之而出。

    思暖骤然一惊,愣愣的瞧着他掌心处一片猩红,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做了一个小玩意,正好送给你。”柏无朝从身侧桌案的抽屉中取出了一枚小小的铜管,放在她掌心中。

    思暖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将铜管放进嘴中,吹出了清脆的哨响。

    “不是那么吹的。”柏无朝笑意更深,将那铜管取过来,悠闲的放在口中,呜呜的调子应声而出,却正是一首《鹊桥仙》。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是阿暖会背的为数不多的诗句,模糊的印象中阿娘似乎经常念着这几句,记忆总归是悠远绵长,无法抹杀。

    “耳朵好的人,千里之外也可从鸟鸣中分辨的出这声响。”柏无朝冲着她露出了一点狡黠的意味,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年轻了许多。

    思暖沉默的收了,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他正翻开的书上,眉头皱了起来。

    书上写的正是过气传功之法。

    “你要做什么?”她紧张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为她做的还不够多?她死了你还要用命去护着她女儿!”

    她想她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像冷千秋一样在发疯,他是想将自己一身的功力传给阿梓,好让她能够替他活下去。

    可是功力一旦都传没了,人也就油尽灯枯,尤其是他如今这般样子,必死无疑。

    “嘘!”柏无朝的手覆在她唇上,“无论是谁,都有可能。阿暖,就算是你也一样,我总归是欠了人许多,终归要还的。”

    “那就把你的命给我!”思暖抽剑起身,剑锋直逼他脖颈喉咙,笑的阴冷:“反正你也不想要了!”

    柏无朝动也没动,只是看着她。思暖却在那片澄澈的目光下开始颤抖,她将剑扔在地上,失去力气一般坐下去,头靠在他木椅的扶手上,心痛欲裂。

    “我母亲临死前到底和你说过什么?”她忽然觉得颓丧,“你快死了,该告诉我了吧。”

    柏无朝微笑,“其实……她什么也没有说。”

    果然,思暖心头处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一切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你很混蛋,骗了我这么多年。”

    她将怀里的一个玉瓶放在桌上,那里面是满满的一瓶赤狐血的药丸。尽管明知道没有用处,做过了,总归不会再留下遗憾。

    “师父。”她不再带着感情,总觉得话不说出口堵着糟心:“我喜欢过你。”

    她起身向外走去,最后留下的不过是一句话,“我发现其实当初自己瞎了眼。”

    柏无朝的语气也是温和的,“是吗?那可……真好。”

    思暖没有回头再看他,眼底却有些晦涩莫名的液体向下流淌,似乎是她尚未来得及开口就注定夭折的爱恋,支离破碎的冲淡最后值得珍惜的一切。

    早已经没有了自尊,记忆寡淡的透明,思暖没有擦拭脸颊的湿意,任凭泪水一点点风干,夜间上了霜的草叶似乎也是一种悲剧的祭奠,尽管日出以后他们依然鲜活。

    她长出了一口气,泪水越流越凶,一切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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