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管一头封死,一头却是个小小的软塞死死的塞了进去,翎沧左右张望一下,顺手从床头扳了一根细细的竹篾插进去一挑,软塞瞬间就被灌注了内力的竹篾挑出弹飞。
一张卷得细细的纸笺从竹筒里滑落出来。
翎沧眉一挑,果然不是弦卿的信,弦卿从不爱用这种浅青色的薛涛笺。
“他在宫里都已经受宠到可以擅用龙纹火漆来封自己的私信了吗?”翎沧拈着那张小小的浅青色薛涛笺,并不着急打开。
而是一手轻轻的抚在箜篌发上,轻声问。
“不是私信。”箜篌闷闷的答。
“不是私信?这个不是给你的吗?”翎沧自问跟卿月已经没什么交集了,想必也不会收到他寄来的信。
“不算是,”箜篌闷闷的把脸埋进翎沧怀里,“算是圣旨吧,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圣旨?什么时候轮到他来传圣旨了?!”翎沧的语气里薄薄的带着讥诮。
“你吃醋?”箜篌忽然抬起脸问。
翎沧愣了一下,反问:“我看起来像是在吃醋的样子吗?”
“像。”箜篌回答,“你话里的酸味已经顶风飘十里了。”
翎沧默然,是吗……?
难道……自己还忘不了弦卿?忘不了,他当初的恩宠?
“你干嘛!”箜篌忽然跳起来,一把抓住翎沧的手。
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翎沧的脸颊上在“啪”的一声脆响之后,淡淡的浮出了五个浅红的指痕。
“好好的你打自己干嘛?”箜篌心疼的压住翎沧的手,凑在他脸上轻轻的用嘴唇碰触那个掌印,“你不疼?”
“我爱你。”翎沧忽然一把抱住箜篌。力气大的像是要把他嵌进怀里,“箜篌,我已经不爱弦卿了,我爱你。”
“你这是想说服谁呢?”箜篌怔一下,静静的问。
“我不知道,但是箜篌。我。我不知道我刚才那是什么感觉,但是,但是,我真的没有在吃醋。”那一瞬间。自己心里翻腾的,似乎并不是弦卿如何,卿月如何。而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也许,也许是还不能彻底忘记弦卿。但是,绝对不是想重回他怀抱。
翎沧难过的搂紧箜篌,他不要他误会。
依着箜篌那个脾气,有什么事都只会往心里装,刚才那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一种像是被针刺了心口的痛楚从箜篌身上传过来,疼得他连自己的心都跟着缩了一下。
如果以前……每一次。每一次,箜篌都是自己默默的把这种尖锐的痛楚咽下去。然后再在自己心头用血肉一点点把它磨圆磨钝的话,他……究竟一直都在对箜篌做什么啊?
“真暖……”箜篌像呓语一样呢喃。
“嗯?”翎沧稍稍松了力气。
“你怀里真暖,”箜篌叹口气,反而往他怀里贴进去,“你还是看看吧,也许是卿月假传圣旨,也许是真的。”
翎沧一手搂着箜篌,一手慢慢捻开那张已经被他捏的变形的纸卷儿。
淡青色的薛涛笺上,写着几行秀丽的蝇头小楷。
卿月的字却是写的极漂亮的,可惜却多了几分阴柔,少了几分男子的刚健。
“还真是字如其人。”翎沧微叹。
不知怎么,他看见卿月的字就想起那个长着跟他一般无二的面孔,却笑得阴寒的人,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什么,就像……当初后宫里,那些美丽却阴森的妃子。
“嗯?”箜篌伸出头来看看,莫名所以的说,“他的字一直都是这样的啊,看着好看,却有点软。”
翎沧安抚的拍拍他脊背,皱着眉细细去看小笺上写的字迹——
——燕将军,不知我万花谷的新年可还合将军的脾气?年前之赐,卿月铭记于心,不敢稍忘,是以亟盼与将军再度把酒言欢以叙旧事。
旧事?翎沧冷笑一声,是旧恨吧?
“怎么?”箜篌听见他冷笑,问了一句。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什么旧事好跟他把酒言欢?”翎沧冷嗤。
“嗯……估计旧仇不少,胭脂酒他还是愿意跟你把一下的。”箜篌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你又知道了?”翎沧好笑的在他额头上啄一口,“我怎么觉得现在某人在泛酸了?”
于是确实在泛酸的“某人”哼哼唧唧的用抑扬顿挫的鼻音表达了一下他的不满。
你都让人扒光了摸遍了还不让我吃吃醋了?有天理没。
闹小脾气的箜篌跟一只被人抢了食的猫一样张牙舞爪起来,翎沧看着有趣,一时却忘了继续往下看那张小笺。
“看重点。”箜篌闹一下,又趴回去,手臂勾了翎沧腰身不放,“他说让你去打仗呢。”
打仗?又要打仗?
翎沧将手轻轻抖一下,把已经自己卷起来的纸笺抖开,一行行清晰的墨迹渐渐化成了一个讨厌的信息——
真的是,要打仗了。
“这是真的?”翎沧碾碎了手中浅青色的小笺,沉吟。
“不知道。”箜篌半坐起来。
“你说他有没有胆子假传圣旨。”翎沧跟着坐起来,让箜篌靠在他胸口。
“万花谷的人,眼里是没有你们那些尊卑恭敬的。”箜篌瞥他一眼,淡淡的回答。
言下之意就是,也许你们认为假传圣旨是个大事,但是在我们眼里,不过是个逗孩子玩的玩笑。
“那你说,这是假的?”翎沧懒洋洋的问。
“不知道,不是说二月初二以后见分晓么?等等看吧。”箜篌把视线投在窗外,“可能,我们想去游山玩水的计划,要拖一拖了。”
“要不就不要管这些,我们去玩我们的。”翎沧耸耸肩,他早在看见箜篌静静的睡在水底的时候,就已经不想再做弦卿的将军了。
他可以马革裹尸,但是箜篌不行,他决不允许自己把箜篌的一条命也搭在这江山万里上。
他燕翎沧,没有那么伟大。
他不过是想要一个安安稳稳平平常常的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大不了被他追杀,就凭我们两个,想躲过弦卿的通缉应该还不是很难。”翎沧笑着抚抚箜篌的头发,逗着他说,“怕不怕?以后要跟我一起亡命天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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