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屌爷帮衬,程宴秋虽历世不深,也渐渐能应付自如。出青木川而北,一路上遇水蹚河,逢山越岭,翻过高大绵延的华家岭,已离黑虎岔不远了。程宴秋读过几本书,一向很是自负,路上和屌爷谈文说书,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仅连连叹息,感慨不已,他说:“屌爷,你读的书比张先生还多。”老屌呵呵笑,问道:“张先生是谁?”
程宴秋刚要说出张先生、、党,一股风旋起,什么东西打进了眼睛,揉了揉,改口说:“是我的先生。听你这一路说,我才明白自己肤浅得很哪。”
屌爷道:“这人哪,生来就不同,有做事的,有做文的。那流传千古的人,往往是做事的人,学问少的能成事,学问多了就成了书呆子。书呆子做事,眼高手低,终将一事无成。”
程宴秋知道屌爷勉励自己,感激一笑,慢慢放宽了心情,见屌爷已走得脚下沉重,要跟不上自己的脚步了,便时时搀扶他走,遇见山林或小溪,叫屌爷歇脚,自己去摘捡野果,或舀一碗泉水,捧给他吃,端给他喝。屌爷来之即受,坦然若素,心里越来越喜欢程宴秋。程宴秋拣些人文历史时时请教,老屌也是无事不教,虽一路辛苦,本事倒是增长了不少。
这天,太阳将要落山时,二人过了一条河,慢慢进了一个小山村,村口几个人正在井边汲水,几头牛散放在田里,贪婪的啃食着青草。几个光屁股孩子在路边追逐打闹,奔跑的脚步冲进觅食的鸡群,弄得鸡儿们一阵阵飞窜鸣叫。
程宴秋抬头看那山郁郁葱葱,溪水清清流淌,鸟鸣山涧,云翔蓝天,虽一路辛苦,此刻顿觉心旷神怡,脚步轻快起来,扭头对屌爷说声:“这地方真美啊。”屌爷也觉一身轻松,丢开拐棍,快走几步,说:“今晚就在这里过夜,明天上山。”
程宴秋刚说声好,忽觉此处山川地貌似曾相识,想起两年前那次秦州行,双溪镇遇见土匪的经历,心头一紧,不免四下打量,眼前村舍院落却没一丝印象,想自己太敏感了,这几日时时想着马三十七,以至于草木皆兵,看见青山便是黑虎岔,遇着人都是土匪,摇头轻笑,对屌爷说:“天黑尚早,还可赶些路的,过了这山,离黑虎岔更近些。”
屌爷嘿嘿笑,说道:“傻孩子,这里就是黑虎岔。”
“啊?”程宴秋的嘴巴合不拢了:“马三十七就住这儿?”
屌爷说:“那倒不是,他住山里。”
程宴秋颔首道:“我说嘛,这小小山窝,哪经得打,一个炮就送上天了。”
老屌再不理他,过去和汲水的村民打招呼,程宴秋还在左顾右盼,要找到当年的回忆。也不知老屌说了些什么,就见那几个人立即亲切的和他拉手搭话,嘻嘻哈哈。老屌向他招手,有人过来招呼,大家簇拥着进了村子。
有人大声安排:“叫二麻子杀几只鸡,再弄些好酒,今晚可有贵客了。”几个人指点着程宴秋,低声说笑,程宴秋被弄得云里雾里迷糊,看屌爷,呵呵笑着走在人群中间。他忽然看见一个似曾见过的面孔,就想起来了,疾步跑追上老屌,拉住他说:“这是双溪镇啊?山下那排客栈怎么不见了?”
屌爷呵呵一笑,说:“吃饭吃饭,有日子没好好吃过一顿热饭了,这把老骨头折腾不起了。”
村子里热闹起来。
这顿饭程宴秋吃得忐忑不安,鸡肉的香味没引起他的兴趣,酒也没喝几口,推说自己不胜酒力,吃了一碗油泼辣子面就说有些困了想睡觉,有人来带他上到坡上一眼窑洞里。
还是秋老虎暴虐的时节,窑洞的土炕却已烧了火,地下除了一把椅子,没别的物件。炕上倒铺盖得齐全,也收拾得整洁。程宴秋从小就好干净,看着喜欢,虽心中尚存疑惑,这时觉得乏了,就囫囵倒在炕上,闭眼假寐休息。这几天的经历让他理不出头绪,青木川、屌爷,双溪镇变成了小村庄,都是怎么回事?
他想:“这个屌爷不简单。”
窑洞下面就是院落,天一黑就亮起了灯,灯火亮堂堂照进窑洞里。有人在院子里大声划拳吃酒,屌爷也混杂在其中,声音格外响亮,看得出他和这些人很投缘。
眼皮子沉重起来了,几天长途跋涉,确实累了,腿脚在热炕上暖了一会,肌肉开始酸酸的痛,索性脱掉外衣,钻进被窝里睡了,“由他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睡觉。”
山里风大,吹得山林涛声阵阵,夜鹞子隔一阵叫一声,隔一阵再叫一声,叫得山野村落阴森恐怖。
屌爷已有几分酒意,兀自吆五喝六招呼人喝,陪他的人却越来越少,开始还坐着二十来人,这时只剩下三个了,两个还带了醉意,大声互相争吵着比较谁睡过的女人多。只有那个叫小白狼的年轻小伙子还挥洒自如,言语不乱,不时端酒送到屌爷面前,恭恭敬敬说一声:“敬屌爷一盅。”
屌爷是来者不拒,酒来入口,菜来下肚,看似已醉意朦胧,拍着小白狼的背说:“真是后生可畏,谁说来者不如昔啊。”
小白狼一脸羞涩虔诚,只那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红,看着人不舒服。他听屌爷夸赞,忙惶恐说道:“咱年轻阅历浅,是屌爷的晚辈,该这么孝敬您。”那口气,像极了马三十七。
屌爷在盘里挑拣着素菜吃,放嘴里细细慢慢的嚼动,不为饱腹,只为享受那份嚼动的感觉。
“这才是野味,是什么菜?这么经得起嚼。”
不等小白狼说话,端起酒盅,脸朝小白狼,说道:“可不敢这么讲啊,我知道你的来头,三爷众人里把你挑拣出来,放在双溪镇,大概是有深意的吧。”
小白狼听了,脸红红的,端起酒盅和屌爷一碰,说道:“三爷原来想叫朱老四来的,去年打苏家堡子,朱老四三天时间连堡子大门都没摸到,三爷叫我去,我一晚上就进去了,回来三爷就叫我到这儿,我知道这地方是三爷的眼睛,怕自己年轻误了三爷的大事。上头那家伙前年就来过这儿,行奸耍滑绑了三爷,三爷叫他上山入伙,竟拒绝了。屌爷这次怎么把他带来了?”
屌爷又挑了一根黄花菜,放进嘴里嚼着,说道:“是朱老四捎过来的话,我本不愿意再在这条道上走了,以前的苦都吃够了也吃怕了。三爷几次要我进山,我都拒绝了他,这次朱老四段志彪叫我帮帮这个年轻人,青木川见了一面,难怪三爷喜欢他,这小子是个人才。得一英才而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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