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拖着精力耗尽的凡人身,一步步蹒跚着走入皇城。
头顶上,日光白晃晃的,晒得我脑子有些发胀。耳边嘈杂的人声嗡嗡作响,却像是从远方传来,周遭的笑脸模糊不清,仿佛恍然隔世。
人群慢慢聚拢过来,兴许是好奇为何会有一位浑身是血,形容落魄的孕妇出现在大街上,男女老少表情诧异,皆站在我身旁纷纷指指点点。
善了个哉,我知道,我吓到他们了。
本着慈悲为怀的精神,我凭着最后一丝清明,抬头打探了一回周身,发现不远的右前方有一条清冷胡同,想着要过去避上一避。
此时,肚子却突然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排山倒海的剧痛直直袭上心头,我脚下顿时一软,经受不住地跌坐在地。
四周‘轰’一下炸开来,嗡嗡地更是扰人心烦。
迷迷澄澄之中,只依稀辨得头顶的一连串叠声地呼唤:“小娘子,小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用力撑开眼皮子,循着声音的方向,瞧见上方有一位面相和蔼的老妇人,正神情担忧地望着自己。
一瞬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我勉力扯住她的衣袖,吃力道:“这位大娘,我像是快要生了,求您,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话才将将说完,眼前忽而一暗。
分娩过程中,唧唧咋咋的人声仍旧不绝于耳,还时不时伴着西西索索凌乱的脚步声。
我不晓得到底自己身在何处,又是被何人所助,只知道自己一次次地,疼晕过去又疼醒过来。
脑子里不听使唤地浮现一个人的身影,却克制着不去叫他的名字。
他此时在哪里,有没有再想念过我,还有这个孩子。
尽管我知道自己不该再想这些,这些已与我无关。
一个天,一个地,我们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小娘子哟,小娘子嗳!”耳畔近近地响起老妇人的催促:“乖乖,你再使点劲儿喂,这样孩子出不来呀……”
我的心咯噔一跳:孩子……孩子不能有事。
顿时间清醒过来,连忙用牙齿咬紧嘴里的棉布,全身卯足了劲。
如此几个来回折腾许久,只觉腹痛如注,冷汗涔涔,孩子却仍旧不见动静。
若放在以前,自己决计不会这般脆弱无力的,只是眼下我才削了仙骨,顶着这副凡人的身子骨,自是有些承受不过来。是以不久之后,我的意识又开始逐渐涣散,只能依稀听见老妇人焦急跺脚声音:“不行,这样下去不行……唉……这可如何是好哇……”
身不由己,我心中一片冰凉。
莫非就要这般死去么……我与我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孩子……
神志涣散间,屋子里却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我没有气力抬头去瞧,只觉身子忽而一暖,像是被人搂入了怀里。我心中纳罕,不由得挣扎了一番,来人却始终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放,一双手冰凉冰凉。
推搡了半晌,我终究败下阵来,继而感觉到一股清澈舒服的暖流通过那人的手掌,源源不断注入了我的体内。
细细体会之下,发现竟是一注纯正的仙气……
我暗暗吃了一惊。
莫非是天上的哪位故友前来相助么?
尚未来得及进一步斟酌,在感觉身子又渐渐恢复元气后,我忍不住叮咛一声,又下意识地开始用力。
——“快了快了!”
——“用力,再用力些!”
——“小娘子,就快要出来了!”
……
四周变得轻松欢快的语气交织成一片,我紧闭着眼睛,实在分不清谁是谁。
混混沌沌中,却似乎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和哽咽,仿若疼入骨血般的低沉——
“云儿,快醒来……”
是他?
我甩了甩头,自己近来果真是太过劳累,竟是晃神至如此境地了。
………………
再度醒来的时候,房里已然恢复宁静,只剩下眼前这热气滚滚的汤药味道极是氤氲。
“哎哟,小娘子,你可醒了!”
先前在街上遇见的那位老妇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喜滋滋朝我快步走来,嘴里也是乐开了花:“恭喜小娘子,是个男娃儿嗳!啧啧,你看看,这粉嫩嫩胖嘟嘟的脸,这俏生生的眉眼像极了你,将来一定是位迷倒众生的公子哥!”
我自她怀里接过孩子,红着眼眶向她诚恳道:“大娘,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玄云谨记在心,日后做牛做马,必定报答。”
“嗳呸呸呸!”老妇人形容夸张地弯着眉眼向窗外连呸几声,转过头故意板着个脸道:“好端端的个姑娘家,说什么做牛做马的。再说了,人生在世数十载,哪一个没有碰到过难处的时候,能帮则帮嘛,老婆子我不过是尽了微薄之力而已,小娘子这般说,是存心要折我老婆子的寿咯!”
“嗯,大娘说的是。”我心中暖融一片,扬袖抹了一把泪,破涕而笑:“实在大恩不言谢,丧气话我再不说了。”
“这才像话。”老妇人俯□,轻轻顺了顺我额前汗湿的头发,换了慈蔼的表情,道:“大喜的日子哭甚么,回头你的夫君该骂我这个老婆子将你欺负了去呢。”
“嗳?”我心中汹涌一动,突然间升起了缕莫名的滋味,便像是咽下了一颗硕大的馒头,塞在喉咙头,堵得人心慌。
“说起这个……”我抚摸着孩子香甜的睡脸,支吾了半晌,才厚重着脸皮道:“也承蒙大娘不弃。玄云无德厚颜,从来便是孑孓一人,虽是怀了孩子,却不曾有过什么夫君。”
道完这番话,我的脑袋垂得更低了,暗自做好了被扫地出门的准备。
“嗯?”老妇人却皱起眉毛,一脸稀奇:“不对不对,那个年轻人分明说是你的夫君呀……”
“呃……”我骤然一滞,只觉脑中一阵懵然,分娩时听到的那个声音,难道不是我的错觉?
我有些呆愕地望着妇人,迟疑问道:“那个年轻人,他……在那里?”
“他……”妇人才张了张口。
——“云儿。”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寒声线,沉沉地,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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