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片片纷飞,迷了谁的眼。
头顶上一弯明月似钩,看上去沁沁凉凉的。
我在心中叹了一叹。
这九重天的月,总是难圆。
兀自吐纳呼吸了半会,灵台似是平静了些许,我伸伸懒腰,转身正待回房。却忽然听得几声异响从前方昊辰的正殿里隐隐传来。
我凝了凝神竖耳倾听,竟是一连串压得低低的咳嗽声。
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跳。
昊辰这厮忒好面子,从不愿在人前喊一声痛示一分弱,是属于‘打落了牙齿也要和血吞’的那一类。我知他此番为了救孩子,其实已伤到了根本,但眼见他平日云淡风轻气定神闲的模样,便也不大往心里去,却不知他的病痛早已严重至这般境地了。
鬼使神差地,我隐了身形,蹑手蹑脚走入他寝殿。
耳中的咳嗽声越发急促,一声声地像是无数把尖刀,齐唰唰地扎在我的心坎上,临近床沿时,甚至能隐约闻到空气中浮着些淡淡的血腥。
“香儿?”
昊辰兀地止住了咳,声音沙哑得仿似才从油锅里捞上来一般。
我身子顿了顿,左右被他逮着个正着,便索性现了形,破罐子破摔地脱下鞋袜,蹭蹭爬上了他的床,喉咙里挤出声音硬梆梆的,像是在与人怄气:“你且起来。”
他忒听话地坐起身,揉着额角似笑非笑道:“怎么,没有相公在身边,睡不着了?”
我震了震,干巴巴甩出一句:“是有人的咳嗽声太大,实在扰人清梦!”
嘴上虽这么说着,眼眶不知怎的却莫名地湿热了,也不等他回答,便急急挨到他身后盘腿坐下,两掌抵上他的背,开始运气。
昊辰背脊一僵,猛然扭过身身捉住我的衣襟,脸色蓦地沉下来:“你这是要做甚?”
我却比他还凶,虎着声音道:“你说我要做甚么,你不是说过怕孩子生下来没了父亲会受人欺负么,可你看看你眼下这副鬼样子,哪里还像个活生生的人,指不定我明日便等着做个寡妇,帮你准备棺材罢了!”
昊辰愣了愣,眼中的神色变幻莫测,面部却犹如一汪静水没有什么起伏,一动不动默了半晌,突然微微上扬了嘴角,漫不经心道:“唔,我如今修为不多,一入了夜是有些咳嗽,却也算不得甚么大事,养上几年自会好些的。”又掀眉静静凝着我,诚恳道:“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所谓修为,是旨在自身的修行觉悟,如果人人都靠不劳而获而得到修为,那么修仙还有何意义?互渡修为乃仙界禁忌,你定该很清楚才是。”
这番话我听得既难过又心伤。
好歹在神仙堆里混了这般久,我也不是不晓得仙界严禁互渡修为一事。正如昊辰所说,若修为真可以随便乱渡的话,这诺大的仙界约莫早就乱了套了。
可换个角度想想,昊天与婉吟为了守住仙界的规矩,竟也忍心眼睁睁地由着自己的儿子在痛楚中苦苦挣扎,自生自灭……真真薄情寡义的九重天呐!
我的喉咙哽了两哽,心里沉得愈发的厉害。
正兀自悲情着,却听得昊辰在耳边低低笑了声,拉着嗓子道:“话虽如此,娘子若是真心想拉为夫一把,法子也不是没有的。”
我狠狠怔了怔,脑袋呼溜溜转了两转,瞬时间,耳根子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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