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忍不住一口喷了个天花乱坠,险些被呛死。哪知祸不单行,嘴里的几颗竹米却是太干,不小心便硌着了嗓子眼,强咽了大半天好容易才吞下去,折腾完后又是一头汗。
并非本上神大惊小怪,只是尼玛这话也忒惊悚了。
我甩开他上来搀住的手,咳得眼泪哗啦啦直滚下来。
拼了条老命略略把持住后,我抚着鸟胸口,朝他和蔼一笑,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你方才所言,我权当没有听见罢。有些话若做不到,说说过个嘴瘾也成,可再提第二次就怪没意思了。你看看,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偏还不能叫我死得安生些?再说,前几日你不是刚娶了位美娇娘么,这会儿还想要学凡人那些个污秽玩意儿,来享个齐人之福?阿弥陀佛,仙界有我一个胡来捣乱的便也罢了,你切莫再来参上这么一脚,九重天再大,也经不起这般折腾的。”
一大串又满又快的话突然砸过去,我不知昊辰究竟听懂了多少,但见他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挺起胸膛,眼中凿凿,掷地有声道:“我曾说过今后只拥你一个,便也只娶你一个。”
这话答得相当新鲜出奇,本上神秉着认真负责的精神,回过头去将方才自己说过的话又细细揣摩了一遍,方才怅然地领悟出来,这厮,敢情没抓住重点。
可十分惆怅的是,就凭这么句熟悉的话,又一下成功地刺痛了我的心。
或许人,最经不起的,大约就是回顾往事罢。
我闭了闭眼,长长地呼,深深地吸,待气息在丹田里溜了三四圈,才故作镇定道:“你听着,从今日起,莫要再提从前。我方才早已说过,墨香已经死了,种种过往,就权当是发了一场噩梦,你欠我的,我统统都不计较,至于那些稀里糊涂的承诺,你也不必认真了,明白么?”
闻言,昊辰的眼眸狠狠一暗,哑着嗓子道:“墨香也好,玄女也罢,我知你心中有恨……眼下,我便站在这里,你打我,骂我,就算杀了我都好,只求你莫要这般拒我于千里之外……”
那声音听上去哀哀沉沉的,还带着些低低卑微的恳求,已完全不似他平日的模样。
我叹了口气,感觉有些疲惫:“你还是不明白。老身我活了足足几十万年,也曾经偶尔不容人,气不顺时甚至也锱铢必较过,但,扪心自问,对于宽宥一个小辈的度量,老身自认还是有的。”顿了顿,又正色道:“我不恨你,真的。正因历了这些事,我如今倒能将一切都悟开了。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了不该求的东西,我这当神仙的,若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又如何去说服那些追求大道长生的芸芸众生?现在,我终于知晓了,七情六欲原本就是种束缚,解开它,才能过得逍遥自在。单是这一层,我还要好好谢你才是。”
讲到最后,我觉得自己已然是掏心掏肺,实在诚恳。昊辰却煞白着脸,一副惊慌的形容。
沉了半刻,只见他微微动了动嘴唇,仿佛正要说些甚么,院子外却传来一声润朗的呼唤。
“云儿。”
抬头眺去,却是君明一身白袍言笑晏晏而来。
他跨进屋,轻抚了抚我的小脑袋,才温声道:“你养着也有好些时日了,时机已到,我今日便是前来助你化形的,且先进里屋去罢。”
“不了,”我赶紧用力摆摆爪子,连声道:“今个去你那罢,许久不回蓬莱,我也怪想念的。”
君明沉吟了一下,道:“也好。”
又偏头略略看了昊辰一眼,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后,他双手稳稳抱起我,转身离了屋子,领我一路而去。
趴在君明的肩上,我忍不住回首。
叶片纷飞中,昊辰苍白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只剩下了个隐隐约约孤寂的影子。
我轻叹一声,又扭回了头。
原来放下与放不下,只有一字之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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