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从不知晓,蓬莱的海水竟是这样的冷,它们四面八方不留缝隙地朝我眼耳鼻口直灌进来,凉沁沁地刺入心扉。我想要挣扎,奈何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得由着身子慢慢地沉墜下去,跌入那黑暗沉寂的万丈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痛楚终于渐渐减弱,眼前恍然出现一片云雾,遮天蔽日地簇拥缭绕在四周。轻拢慢涌之中,浓厚的白雾渐渐拨开,露出个小缝隙,随后,一道圣洁的白光自缝隙之中洒下,发出羲和的光辉,澄清又温暖。
刹那间,一朵艳红的花自天地相接处盛开,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层层叠叠依次开来,愈来愈多,愈来愈近,直到整个天地皆被染成了血红色,妖冶与惨烈般的美。我不禁嗅了嗅,鼻尖暗香浮动,心中蓦地生出一抹不真实的漂浮感,宁静且安详。
曼珠沙华,这玩意儿本妖是认得出的,冥界中的引魂花,只开在黄泉之路的花朵。
我微微叹了口气,原来,自己竟是要死了。
阿辰的那一掌,委实下得重了些。
正感喟着,路的尽头突然晃悠出一个婴孩,四肢粗短白嫩,粉兜兜的小脸蛋软软胖胖的,活生生像极了我最爱吃的四喜汤圆。
我有些吃惊。
这阎王怕是看腻了牛头马面那拨面目可憎的鬼差,如今铁了心要换个品味风格甚么,我大抵是可以理解的,可,他也万没必要这般走极端不是?抬眼环视一圈,这么处阴气森森之地,却非得将如此可爱的婴孩拿来当差使,阎王他老人家这是在造孽,造天大的孽啊……阿弥陀佛!
看着那‘咯咯’正笑得春光灿烂的四喜汤圆,张开两只粗短的双臂,颤颤巍巍,颠颠簸簸地朝自己飞扑过来的模样,我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奇妙的感觉,且疼惜,且怜爱,还揣着满腔浓浓的柔软与欣喜,生了种潸然泪下的冲动。
不由自主地,我慢慢矮身蹲于地上,微笑着红着眼眶张开双手,正待迎接那团肉乎乎的小家伙,却见一双纤手凭空而降,自后将婴孩一把捞抱了起来。
我怔然抬头,看到云雾深处走出一袭水蓝色的身影,在柔光的映衬下,散发着淡淡地华彩。
断绝代风华无处觅,唯纤风投影落如尘。
“妙镜?”我傻了:“你怎会在这里?”
“墨香……”妙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而碾开抹朦朦胧胧笑容,轻声道:“快回去罢,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嗳……”我脑子里像煮了锅的米粥,不小心便糊成一片。
突然间,飞沙走石,狂风乍起,雾气又快速飘来迷了我的视线,我低下头揉揉眼里的沙尘,再睁眼时,却见白光随着厚重的浓云再次缓缓收拢,远处那如水波幻影般的身姿,渐渐模糊在一地炙烈如火的曼珠沙华中。
我心念一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掐住了咽喉,疯狂地撕扯着五脏六腑,噬骨的疼痛啃咬着每一条神经。
“……不!”我捂着胸口,听见自己哑着声喊出来:“等等,让我看看那孩子!”
妙镜离开的步伐顿了顿,又依依望了我一眼,媚眼如丝,终究不言不语地抱着孩子缓缓转过身去。似血的曼珠沙华将她纤细的身子慢慢覆盖,那细细长长针一样的花瓣,似是千万只骨手从地下冒出来拉扯着我的心,灼了体肤。我疼得两眼发黑,几乎断了呼吸。
“妙镜,求求你!”我跌跌撞撞追上去,泪水像断了的线滑进嘴里,苦苦咸咸,却阻止不了那破破碎碎的声音。
别走……让我看一看他,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 “墨香!醒醒!”
浑沌中,师父沙哑到微微僵硬的殷殷叫唤盘转在我耳蜗。
眼角微微抽搐了两下,一束耀眼的光亮巡挲在我眼皮上,扎眼地疼。
不单是眼皮,头很疼,胸口也很疼,下腹更是火辣辣剧烈地绞痛,全身像是刮骨抽筋般,没有哪一处是受用的。我呻吟一声,慢慢睁开眼睛。
“总算醒了。” 有人笑道,洪朗如钟,听着甚是熟悉。我眯着眼寻声望去,但见一位鹤骨霜髯的神仙弯着一双眉眼坐在床头,却是道德天尊他老人家。
我撼了憾,视线定格了一下,方看见床头围着一圈男男女女。除了师父东华帝君与太上老君外,还端坐着玉帝,王母,与碧霞元君等,清一色皆是平日求爹求娘也见不着一回的九重天上神。
袖子里的手悄悄掐了掐大腿,痛得钻心,不是梦。可方才梦中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分明还这般清晰。
到底是庄生梦蝶,亦或是蝶梦庄生?
“孩子……”我不自觉低吟出口,许是刚刚下手有些狠了,疼得眼泪哗啦一下涌出,聚在眼眶里。
众神蓦地睁大了眼睛。
虽不知他们到底在诧异甚么,但眼见如此仙风道骨高风亮节的一拨神仙,被我搞得这么一惊一乍地,坦白说,本妖十分愧疚。
“你你你……”碧霞元君目眦欲裂地一下跳了出来,纤纤玉手指着我花枝乱颤了好一会儿,方厉声道:“你分明知晓自己怀了孩子,却还装作懵懂无知的形容,其狼子野心,可见一斑呐!”
甚么……
我一时如同被雷电击中,整个人彻底被震摄住了,连心跳也乎缓了缓。
胸口的领子突然被拎起来,碧霞元君赤红着眼锁着我,一字一句道:“是你引诱昊辰对不对?这孩子到底是如何得来,你立刻给我们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我被摇晃得恍恍惚惚,脑里一片空茫,来来回回地只盘旋着她方才说的那句话:你怀了孩子……你坏了孩子……你怀了孩子……
怔了半晌,我才讷讷问:“我的……孩子呢?”
屋子里登时静了静,众位仙家面面相觑,不再说话。
这一刻,我觉得天将要塌下来了。地上的香炉分明捂得一室温热,我却从脚底窜上一股凉气,顺着脊背哧哧往上漫,一直漫到嗓子眼。
昊天上帝闭了闭眼,面色微微带了几分疲惫,缓缓道:“那孩子,终究与你没有缘分。”
‘轰’地一声,我脑子骤然嗡嗡作响,震耳欲聋的声音霎时盖过周遭的一切熙熙攘攘,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都仿若静止了,消失了。眼前只不断浮现出梦里那孩童天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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