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青棠香气霏弥,薰人欲醉。
八皇子转回身望着我,双目如潭:“原生死于我不过是一念之事,却不知如今为何竟为你生出了这些烦忧执着。”
我胸中一窒,只觉得心跳一阵急过一阵,似要蹦跳出口来,背后凉飕飕的俨然出了一身汗。
为了掩饰失态,我声音特别的响亮:“八皇子多虑了!我可是堂堂东华帝君的关门弟子,哪能这般容易就死!只不过先前放了些血,眼下着实‘饿得慌’……”
八皇子哂然,击掌唤人上饭菜,走来抬手轻轻揉了揉我的额头,板着脸道:“本欲罚你两日不准用膳的,看以后还敢不敢如此莽撞?”
甫触到他温热的手,我身子轻轻一颤,且不知为何,竟装作柔弱可怜的形容皱了皱鼻尖,细声细气糯糯答道:“我再不敢了,你莫要生气好不好……”
不寻常,绝对不寻常!我抖抖自己满身的鸡皮疙瘩。
八皇子粲然一笑,转头递给我药:“先将药喝了。”
我再次被他的笑容所震呆,也不觉味苦,伸手接过药来便讷讷喝个精光。
擦着嘴角,信念一动,遂故作漫不经心问:“妙镜在龙绡宫时将那女鲛人唤作‘碧霞元君’,是怎么一回事?”
“唔,”八荒子顿了顿,轻描淡写道:“碧霞确实下凡历劫投到了鲛人族。”
我抹嘴的动作一僵:“碧霞元君犯了什么需要历劫?”
八皇子给我递上饭菜,凤眸轻扬,颜色寻常:“她与我拜堂成亲那日恰逢人间征伐,凡人君王请碧霞前去助其一臂之力,平定战乱。是以碧霞在礼行过半时应邀离席。此举于理不合,因此定下了劫数。”
“噗——”我嘴里含着的一口米饭喷在他脸上:“你与她成亲?!”
“你!”八皇子睁大着眼怔了半晌,才蹙着眉擦掉脸上的饭渣子,斥道:“又脏又野,没个样子!”
我讪讪地笑,左胸像是猛然灌进了一壶铅,沉沉酸酸。谙谙瞥了瞥他腰间问:“那玉便是她送与你的么?”
他摇头:“我与碧霞的婚事是自腹中便定下的,这块跳脱便是定亲的信物。”
“噢……”我心口闷闷地疼:“当时你必是十分难过吧?众目睽睽之下被新娘子抛开。”
八皇子勾勾嘴角,伸手便来揉我的头,浅浅淡淡的嗓音中含着一丝笑意:“面子上确然是有些挂不住,但也谈不上难过。碧霞一向仁慈博爱,她为了解救凡人于水火而选择离席,我不单能理解,更甚是敬重。”
“呵呵,你倒是善解人意。”我低下头扒进一口饭菜,清新香甜的菜香氤氲,本应是教人食指大动的滋味,此刻却丝毫感受不到,吃了几下,突然间便失去了胃口,嘴里苦涩得很。
平日心高气傲的八皇子,竟由着碧霞元君做出这样损面的事后,还这般为她说话,想必是极喜欢她的了。
也是,试问这样一个女子,天底下还有哪位能望其项背?
反正自己永远都不会比得上。
难怪他们两人在清吟崖底和龙绡宫里那情意绵绵、脉脉相凝的形容。也怨不得碧霞元君会甩我一尾水珠子,只怕当时我却是叨扰了他们。
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左右冲撞,我哑了半日,郁了半日,一时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自讨无趣得紧,人家天造地设干我哪门子事?
于是默默咽了饭,便找借口胡乱睡下去了。
这日,多年未曾做梦的我,却做了一个煞是奇怪的梦。梦中,一个男子在替我察看伤势,手上动作委实温柔,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我被抚得一身酥软,却实在看不清他面容,迷迷噔噔之中不觉一把擒住那只手嗫嚅道:“你,你莫要走……”
那人用另一手小心替我掖了掖被子,语调轻柔如水:
“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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