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客栈里掌勺的大师傅原本心不甘情不愿看掌柜的让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到他灶上来添乱,待雪来麻溜儿露了两手,倒也觉得人不可貌相,像是个能干活的。
不料接下来的消息却让他心情大坏。这小娘子做的几道小菜得了客人的夸赞,竟被掌柜的请来专门伺候那姓骆的富家太太的饮食,还要指点他们学做素斋,真是教人好生恼火!
时下富贵人家做席的时候常请外面手艺好的厨子到家中帮厨,都是整鸡整鸭、大鱼大肉的整治,做好了由大厨亲自送到席上献割,一手刀工若得了赞誉,赏钱更是丰厚。
碰上有女眷是念佛吃斋的,家中自有厨子在这上面精擅。也有那佛寺庵堂做得好素斋,却是只能到庙里才吃得上。从前东方老爷家的夫人茹素,他家的素席便颇有些名气。
琴台镇虽繁华,却是靠南来北往的客商撑起来的富贵,比的都是餍甘饫肥,素斋到底是微末,镇上也不曾听说有哪家酒楼饭铺将这太当回事情,偏他家掌柜的不嫌麻烦。
大师傅却不知罗展柜的盘算。正是因为这一领域目前无人重视,他就恰要抢占这个先机。素斋做得好,便是个独树一帜的招牌。
别看这骆太太挑剔,却真正是积年富贵的人家才能养出来的气度。单看她随身的几个丫鬟行事做派,吃穿住用,每个细微之处都何其讲究。要求越高,能满足她要求的就越少。青松客栈若是能让她住得顺意了,往后难保没有张太太李大人慕名到此。
将骆太太奉为上宾事事恭顺,甚至单独找个人来照顾她的口腹之欲,可绝不是单单只图多赚那几个钱。
雪来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人的心路历程,不过察言观色却也瞧出些端倪。
大师傅不喜欢看到自己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她现在是个“空降”的外来者,不光侵占了人家的地盘,更抢去了人家得到打赏的机会。相较而言,后者更令人无法容忍。
正因如此,等到晚饭做好送上去后,小二跑回来传话说骆太太想见见她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婉言拒绝。
“霍娘子,你就赶快去吧。骆太太用得满意,说是尝着仿佛有她家乡的风味,这番必定又有赏赐呢。”小二乐滋滋催促道。
大师傅在旁用力一剁,将把斩骨刀狠狠剁进砧板里,吓得小二一跳。
雪来神情未变,笑着摇头道:“劳烦小二哥上覆骆太太一声,我和掌柜的说好了只是暂时帮忙几天,彼此互惠罢了。我也是你家的住客,算不得帮工,前次收下那赏钱已是欠考虑了,怎好再去?”
开玩笑,好容易脱离了奴婢的身份,她才不要再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地去奉承人。
小二显然十分惊讶。这俏生生的小娘子为了省两个钱宁肯到这烟熏火燎的灶间忙活上半天,现在有机会多得一注赏钱居然不去,真不知脑子里是咋想的?
“这……”
小二还待再劝,雪来却道:“小二哥上去莫忘了在骆太太面前多提两句,你家掌柜的为了让她主仆吃得合口,劳心劳力费了这许多工夫,旁的还有哪家做得到这般?还有你家大师傅,也是特地为他们翻来覆去换了好几种菜色,如今更是一心要学了太太的家乡风味好叫她吃得满意。若是要赏,更该赏给他们二人呢。”
一番话说得大师傅脸上终于阴转晴,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道:“瞧娘子说的,哪里至于……”
小二也听得满心羞愧,这拍马屁的功夫,自己还得学着点。
上房里,骆太太用过一盏八珍羹后便懒懒靠在塌上消食。
这家客栈条件还凑合,不意伺候得倒是难得的周到。瞧出她是晋中人氏,便想方设法做了晋中口味的菜肴来讨好她。
中午她正恹恹地没什么胃口,先头送上来那些菜不是闻着一股油腥味,就是看着便寡淡十足,分毫也不想入口。
好在后来总算送上来一碗素汆汤,鲜香中带着恰到好处的酸味,用豆腐和面糊炸制的丸子爽滑有嚼劲,一口下去便勾得人食欲大振。而那道拔丝山药不但脆爽香甜,山药更是补中益气之物,正适合她连日奔波下来虚弱的脾胃。素炸卷果的馅料里有枣泥、青梅、山楂糕等物,亦是开胃健脾。
三道小菜并不复杂,却显见是花了些心思的。
没想到这么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客栈里,倒有让人意外之处。
吃过午饭有了些精神头,她一面派了人去镇外码头上联系上京的船只,一面隐隐期待起接下来的晚餐会有些什么。
这一路她心如油煎,不但吃不进什么东西,勉强吃了的也常常颠簸得又吐了出来,可说是身心憔悴。也幸好平素身子健旺,如此才强撑着没有病倒……
想到此处,染着蔻丹的长指甲下意识地掐进掌心里,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她轻轻皱起眉头。
“太太,可是力道重了?”
贴身服侍的大丫头椿儿正轻轻为她捶着腿,见状赶紧问道。
骆太太扯起笑容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吕九去码头也有大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吕九是她打娘家带到骆家去的陪房下人,忠心耿耿办事牢靠,这一路也多亏了他。
椿儿道:“要不奴婢到下面找人去看看?”
“不必了。”骆太太闭上眼,继续半躺在铺了自家锦垫的卧榻上,“罢了,再急又有什么用。就算现在插着翅膀飞过去,还能把那孽种打下来不成……”
椿儿和一旁侍立的丹桂对视一眼,眼底俱是一惊。
“做女人,怎么就这么苦?”骆太太像是询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房里两个丫头都不敢接这话茬,只把头垂得更低了。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的意?我吕家还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他骆士钧?他家破落成那个样子,我爹爹不但不嫌弃他,这些年贴了多少钱供他读书……不但养他,还养着他兄弟妹子,只盼着他能有点出息,将来不至让我过得太苦……呵呵,结果呢,都是一群白眼狼!”
骆太太的声音越来越尖刻,如同发泄一般地自顾自倾诉着。
两个丫头听得头皮发麻心惊肉跳。太太这是怎么了?
当初得了老爷中了进士的喜报也不见如何欣喜,后来晓得老爷在京里纳的妾室已经怀了三四个月的身子时看着也颇为平和。只是突然间就决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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