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景澜的生日临近冬至,当刚忙完了两位皇子成人典礼的礼部还来不喘口气就开始继续为万寿节忙碌的时候,又恰好赶上宁远大师被护送至京城。
无极大陆素日万分敬重鬼神,不过在苍天素一向的认知中,苍景澜对于神鬼之说一直采取蔑视回避的态度,倒有些不明白他此番大张旗鼓把宁远这么一个活佛接入京城是在打什么主意。
苍景澜这次确实动用了大阵仗,不仅派遣段羽带着上千正规军队前往大悲寺,等人到了后又特意带领着所有的老婆孩子连并文武百官一块站在城门上等候。
苍天素站在离得苍景澜最近的地方,只隔了尺余,默默低头盯着地上影子的移动,正自出神间看到前面的影子动了动,从动作上分析,应该是回过头来。
……
……回过头来?
苍天素抬起眼帘,正对上苍景澜的视线。
两人目光相撞,景帝心头剧烈一跳,不料他突然看过来,略显局促地牵动唇角,做了一个半成型的微笑表情,便迅速把头撇了回去。
苍天素心头一沉,身后站着的是满朝大大小小几百的官员,苍景帝如今行事越发没有遮掩了,万一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苍景澜不要脸,他可还是要脸的。
不不不,也许他本来也想让人看出来。苍天素嘲讽地牵动了一下唇角,他自然不会相信苍景澜真的十八年华春心动(……),发现了他身上某些以前未能发现的特殊人格魅力。
相反,苍天素连着数日思来想去,综合他名义上的父皇的行为,把它归结到这是苍景澜想出的新的折磨他的方法——而且还是格外有效的方法。
苍天素现在一想起来,就跟生吞活咽了一百只苍蝇,反胃到了极点。
众目睽睽下,苍景澜连着打了三个喷嚏,虽然没有人胆敢跳出来指责皇帝破坏了迎接得道高僧的肃穆庄严的气氛,但是他磨蹭了一下鼻头,仍然感觉到了三分尴尬——鉴于有某一个特定的人就站在他的背后。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苍景澜顺势回过头去,目光轻轻顺着苍天素的脸梢扫过,又看向依次排开的儿子们,一指视野尽头已经出现的浩浩荡荡的军队,笑道:“朕今日且要出对子考较考较你们,若为魁首,朕将重重有赏。”
作为皇长子,又是唯一有爵位的皇子,苍天素半垂着眼帘出列,代表众兄弟恭声应是。
两人站得更近了,苍景澜唇角的笑容顿了顿,定了定心神,若无其事看向前方,见军队中是骑兵走在最外围,冬天里的猎猎寒风吹过,马匹嘶鸣,马尾飘扬,沉吟了一下,道:“风吹马尾千条线。”
他说完漫不经心扫了一眼皇子们的神情,随手一指:“老三,你先来。”
有晓丝这个内应,景帝对于苍天素这四年来的军旅生涯不说了如指掌,也了解了一个大概,知道他未雨绸缪,在行文作赋上着实下了不少功夫。
苍景帝当然有信心苍天素肯定能立刻对出来,不过有时间多思索斟酌,还能再把答案完善一下,更何况有对比才能看出差距,对于苍天瑞的水准,苍景帝同样心里有数。
苍天瑞越众而出,特意比苍天素刚才迈出的步子大了一截,站在所有兄弟的最前面,不假思索道:“回父皇,儿臣的下联是:雨打羊毛一片毡。”
景帝面上丝毫情绪不露,看着苍天赐道:“老二,你可有好对?”
“雨落荷盘万点珠。”苍天赐脚跟没有挪动,站在原地直接就把下联说了出来,他确实有意避让,明知道此时许多朝臣都在暗中打量比较,才故意示弱,以表心意。
“……天素?”苍景澜继续发问。
这个被特意跟先前的“老二”“老三”区分的称呼让苍天素心尖一颤,他一瞬间能够感觉到周围朝臣与兄弟目光的变化,无奈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方朗声道:“日照龙鳞万点金。”
苍景澜眸中流光一闪而逝,脱口道:“好,好一个‘日照龙鳞万点金’!此句辞藻华丽,意境开阔,有盛世之气象。”
“儿臣不敢当父皇如此称赞,”苍天素坦然看了一眼苍景帝此时的穿戴,解释道,“是儿臣看骄阳映照在父皇今日所着金地缂丝孔雀羽袍上,璀璨生辉,明君盛世,千秋万代,方得此句。”
苍天素不着痕迹把三个最有希望问鼎的皇子间的波涛汹涌转变为了一次小小的马屁,化解了听他对出下联后看过来的目光中饱含的异样情绪。
虽然知道他别有所图,苍景澜仍然十分受用,心中涌动的酸涩感微微缓解,因笑道:“即使如此,此联亦仍然十分出色。”
苍景帝停顿了一会儿,别有深意地看着他:“朕先前已经说了,会对魁首重重有赏,既然你的下联脱胎自朕的袍子,朕就把它赏给你。”
这话说得,哪有寒风凌厉的,老子把身上穿的衣服直接脱下来给儿子的,李泉心中腹诽他行事越发不靠谱,面上分毫不漏,把腰身深深埋了下去,双手向上捧起,准备接过景帝的衣服。
苍景澜眼中的不悦一闪而逝,第一次觉得这个一向知情识趣的老伙计如此没眼力界儿,也不看向李泉,径自解下盘扣,拉下长袍,轻轻搭在苍天素肩膀上,勉强翘了翘嘴角,声音压得极低:“也就你这样的人才配穿这身衣服。”
还欲再说,已经有传讯将领走了过来,禀报宁远大师已经抵达城门下,景帝移开视线,命令大开城门,亲自走下去迎接。
宁远大师在民间一直有活佛之称,此番上京已是鲐背之年,虽已须发尽白,皱纹满脸,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尚能自行站立,口齿清晰,耳聪目明,并无寻常老人的龙钟老态。
苍景帝在众人簇拥下走出城门,看着那张依稀还能感觉出有几分熟悉的脸,难得表现出了几分恭敬——虽然那恭敬只是浮在脸皮上,客客气气请大师移步进入皇宫。
虽然宫闱素来有不能接待外男的禁令,但是以宁远大师的为人名声主要是年龄,也并无这些顾虑不妥。
见皇帝难得这么郑重,皇后为了表现自己的殷勤,早就专门命人挪出来了一间宫殿,洒扫干净,燃上佛香,静待大师。
不过皇帝没有给她这样的脸面,自个儿询问了宁远大师的意思,在偏南方向冷宫旁边搭了一座佛堂,专门供给其居住,从头到尾都没有跟皇后打一个招呼,当真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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