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陈晓就回房锁上门,弯下腰,费力地从床底拖出一个布满灰尘的大纸箱。这个纸箱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笔记本,记录了她全部大学时光,有快乐的,也有烦恼的。拭去箱子上的灰尘,取出最上面一本,轻轻翻开——她入学报道的那天。
9月份的A城秋老虎犹在,陈晓拖着大箱子晃晃悠悠地从火车站出来,老远就看到入口处一块高举的白板上自己那被写得龙飞凤舞名字。
“陈晓!陈晓!”穿着白色T恤,白色裤子,白色板鞋,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谈彦礼一脸汗珠地朝她挥舞牌子。
“你怎么来了?”陈晓甩着手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与身后拖着箱子夹着纸板的谈彦礼说话。
“我打电话去你家,你妈告诉我你的车次,我就马上赶过来啦。”
“校车在哪?”
“那边,我让他们留了个位子给我,”谈彦礼拖着箱子快步走到了陈晓前面给她带路。
车上的人都已坐满,等陈晓他们一上车,司机就关门、开车。男男女女各处的口音都有,陈晓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两耳自动隔绝谈彦礼的声音。
有谈彦礼这个前竹马,现学长在,陈晓在宿舍占了个靠窗的下铺。放下行理又赶去老师那报到,晚饭依然是由谈彦礼带她去的相宜的食堂。要不是宿舍大妈守的严,估计谈彦礼晚上都不准备回去。
宿舍里面六个女孩,邹静沉稳,万紫泼辣,林琳天真,陈晓随性,张小燕羞涩,胡枝古灵精怪。林琳与陈晓的床头相对,和陈晓的关系最好,陈晓很喜欢林琳的天真可爱,总是不由自主地去照顾她。
开学两个月后,陈晓就发现谈彦礼带来的副作用——被全校3/2的女性视为眼中钉。谈彦礼与陈晓从小开始就是邻居,独生女的陈晓没有哥哥姐姐,总爱跟着这个比她大几岁的哥哥后面。长大些,各自有了自己的朋友,虽然没有小时候亲密,但若有机会在一起时,谈彦礼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陈晓与他相处也很随意,就像他真是自己的哥哥。可谁让这哥哥长得太帅,又是校蓝球队的主力,这种力与美的结合体,女粉丝是遍布校园各个角落。对陈晓这个一出现就获得谈彦礼全部关注的女生,敌视是必然的。陈晓找谈彦礼帮她解释这个误会,却被谈彦礼嗤笑她越活越胆小。
学校附近有个溜冰场,是那种用冰刀滑的真冰场。在A城这种冬天虽冷的刺骨但河面却成厚冰的南方城市,溜冰只能玩滚轴的年轻人来说,是很吸引人的地方。
赶上一个周未,陈晓拉上几个室友一起去溜冰,路上“碰巧”遇到谈彦礼。几个女孩子都是半吊子水平,能有这个体育健将相陪,当然乐意得不行。换上冰鞋的六人扶着栏杆战战巍巍进走进场,谈彦礼只有一个,只能每人教一段时间。林琳拉着陈晓去一边的角落相互扶持着练习,在她们的不远有两个男孩。一个圆滚滚的,像个啤酒桶,另一个背微弓,瘦薄削弱得能被风吹走。
林琳瞥着那两人,调皮地说:“你说他们俩像不是胖头陀与瘦头陀?”那年夏天陈小春版的《鹿鼎记》正在全国热播。
陈晓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一胖一瘦的俩人互相搀扶着溜得艰难,“是有点像。”
林琳突然大笑起来,“你看那胖头陀溜得,还不如脱了鞋子自己去滚得快。”
胖的那个没走稳,一屁股坐在了冰上,瘦的想拉他起来,可是憋红了脸拉了几次也没成功,陈晓离他们最近,磕磕巴巴地走上前弯腰一起帮忙才把人拉起来。
胖的那个很开朗,起身后就拉着瘦的与陈晓一起到边上攀谈起来。一番介绍下才知道胖的叫王志刚,瘦的叫徐霖,与陈晓他们一样都是大一新生,金融专业。而且那个徐霖居然和陈晓是一个地方来的,王志刚大呼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他乱用词的毛病原来这时候就有),陈晓倒没什么,她本就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对这种事也不堪在意,徐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在聊什么呢?”谈彦礼一溜直线飞来,当当停在了陈晓与徐霖之间。
林琳指指谈彦礼身旁的徐霖,“徐霖和你们是一个地方来的,你们三个是老乡。”
谈彦礼这才转身看徐霖,伸出大手,“是吗,那可真巧,你好,我叫谈彦礼,大四体育系。”
徐霖微低着头,伸出的手白皙得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徐霖,大一金融系。”
黑白、强弱分明的两只手就以这样的方式开始了第一次较量。
“还有我,”王志刚胖胖的手指搭上那两只交握的手,“王志刚,和徐霖同班又同寝室。”
谈彦礼没再给陈晓与他们继续了解的机会,拉住陈晓的手,飘一般将她带往场中央,“不好意思,我们去那边了。”
溜冰场里还有同校的其他人在,当然也少不了谈彦礼的女粉丝。陈晓被不时飞过来的眼神杀得混身不自在,偏偏手又被谈彦礼抓得紧紧,只能随着他足迹绕来绕去。
一个急转弯,陈晓脚步没跟上,身子失去平衡地向后仰去,即将与冰面来一次亲密接触。腰上一紧,后仰的陈晓看到了与自己只有10公分距离的那张脸——黝黑但不损俊郎的面容,浓眉下的眼睛里是那不曾见过的情意,嘴角弯弯,在两颊勾出深深的酒窝。这一瞬间,时间被无限放大,空间被无限缩小。陈晓听到了砰砰的心跳声,那么急、那么响,好像下一秒钟它就要跳出来。但好像不是自己的心,陈晓瞪眼——是谈彦礼的!
“你要再继续保持这个姿势的话,我可就真要倒下去了。”
“对不起,”黑脸上居然也能看出红色来,谈彦礼慌忙将李晓揽起来,再去牵她的手时,却落空。
“我有点累,去旁边休息会,你自己滑,”陈晓小心翼翼地向长椅滑去,“或是去教她们几个。”
本来晚上几人可以混谈彦顿饭吃,却被陈晓严肃拒绝,给她们的理由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几人莫名——这人不是她哥吗!
陈晓看似缺心眼,却并不是真的就缺心眼,她只是性格散漫,不爱计较,不喜欢想太多,随性做事,简单相处,有人说她恋旧,其实不然,那是因为她一旦习惯就不喜欢改变,因为改变就意味着得从新开始接受,太麻烦。就像谈彦礼,从小开始就当成哥哥的人,突然一天发现他对你的心思却并不是妹妹。接受这份改变?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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