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正端茶进门,听见这话又见大夫人浅笑看她便了解了几分,遂霎时红了一张脸,只端正乖顺的把茶杯放到矮桌上,垂着眼退到一边去了。
蒋悦然倒也没多说,算是默认了,又跟自己母亲道:“我看也没几日在府里待着了,明日我想去外面走走,娘,你容着方沉碧跟我一起去吧,她说什么写书的纸特别好,还会挑笔来着,我左右想着怎么能跟着学学,免得日后被人嘲笑头发长见识短。”
大夫人闻言笑:“你只是想自己出去耍疯,又要扯着沉碧跟你一起,可是忘了几年前你们去福音寺里闹得事了?到现在沉碧的额头上还留着一道疤呢,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你还不肯安分?”
蒋悦然不服:“娘,您说可是奇了,原是我们都跟着夫子一起学的,方沉碧还是个后到的,可凭着不知哪里吹来的仙风只让她给吹着了,怎的就她知道的多,懂得多,你看她平时话少也没脾气,倒是真的见多识广。
我就是听她说起过新鲜事儿就老是心里头痒着,想走之前让她帮我挑几只合适又上好的狼毫笔去,顺便买点什么送她,只当是这么多年以来欺负她那么多次,权当是做个赔偿。”
大夫人也清楚蒋悦然的借口托辞,又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再惹要远出的儿子不爽快,遂犹豫着答应了,还不放心道:“就是我不多说你也晓得你哥的脾气,若让我说,你且还当自己多合计合计,你从小就跟方沉碧交好,也是她引你往正道上走,按理说不管你托辞是什么,这个当口我也不好驳了你念头,可你若是真当着为了她好,也该知道她的处境,我可答应你了,至于你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
蒋悦然到底不是三年前那个霸道倔强的毛头小儿了,那一次方沉碧挨了蒋煦的打足以让他懊恼了许久,也是那一次方才让他真真切切的清楚一件事,在蒋家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光靠任性和霸道那是远远不够的。
从那时起,他倒也愈发的隐藏起自己的心思,他开始害怕,这是以往十年以来他不曾尝过的滋味,他本是不知怕为何物的人,便是在第一次清楚体会之后就越发的担惊受怕起来,他甚至不敢太过清楚的表达他对方沉碧的关心,身边能说的上话的卓安也只管是半边忍着半边瞒着,话不说破,都是暗地里使些眼色做些小事,只管是让方沉碧自己知晓就成了。
犹是这几年,家祝和家福落地,蒋悦然这曾经独一无二的宝贝疙瘩也渐慢落了势,便是旁人都不敢乱嚼舌头,可他自己心里清楚,只管也怨过,恨过,却也一句都不得多说,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没落失意的笑话,尤其是方沉碧。
等着大夫人走了,蒋悦然站在门口望着月色发呆,茗香说是去厨房熬些莲子粥来,屋子里只有卓安一个在他跟前伺候。
“少爷,您当真要带着方小姐出去?”卓安打听。
蒋悦然站在那也不说话,只是过了半晌,卓安觉得他无心回答这句话,刚要转身就听他一字一句道:“不去了,我明儿走之前去她院子里看看就好。”
卓安闻言大喜,连连道:“少爷真是长大了,也懂了好些道理了。”
蒋悦然转过身,瞧着卓安道:“现下我也似乎愈发的懂得方沉碧了,你可知道,若是没有经历过窝心的疼和担惊受怕,人是不会轻易学的精明小心的,因着没被蛇咬,就不知道挨了咬会多疼,疼了才会怕,怕了才长记性。只道是被旁人看出长了出息,可旁人不知道那其实是挨了咬,受了疼之后才变那样的。”
卓安知晓蒋悦然的心情,可有些话倒也不方便说太多,他不是不想劝,只是一时间要劝的话就要打破他跟蒋悦然之间不点破就可明了的默契,更不愿一再提及连他自己也不看好的那些感情,只怕是说得越多越惹蒋悦然难过,遂只道:“以小的来看,不管是如何,到底少爷长大了,就是值得高兴的事。少爷也不必想的太多,人生下来总是有各种活法的,岂能人人都活的潇洒自在,可不管生在什么地方,只要是人精明了,对了以后的日子也好,对着身边人也好,都绝对是好事,不是坏事。”
自从几年前蒋渊在京城里纳了偏房又养了个女儿之后,便更少回到河源县来了。本是娶那女子过门的那一年过年回来过,给着府里头的老太太夫人们给请安,顺道也见了沈绣一面。
沈绣自是心里恨着又委屈,只道是见了那一对人明里暗里的情愫就病的更重了,等着过了几年之后也没见利索,虽是不用终日卧床,可平时刮风下雨的只要天气一变准是要来病的。
可巧沈绣的娘家也是要仰仗蒋家鼻息讨活,见了女儿受着委屈也话不好多说,更何况蒋渊纳妾也有正当理由,沈绣入门这几年膝下无子无女,两人聚少离多,谁也离不开自己待着的地儿。
再者蒋家也并没下眼里给沈绣难看瞧着,也是好吃好穿的供着,也让她娘家人彻底没了话说,等着过了一段日子,也曾让沈绣的嫂子进来劝过,无奈沈绣本性执拗又要强,任是嫂子怎么劝说也走不出那份拗劲儿,到最后两家人都没了法子,也只好小心伺候着,由着她去了。
沈绣因着这渐渐退了下来,府里上下的事务又多半归到马文德头上,这几年随着年纪大了,他也顿觉吃不消,只是满心盼着方沉碧赶紧长大,也好分些与她去做让自己松快些。
晚饭用过,方沉碧早早从慈恩园里出了来,她倒也不傻,知道白日里宝珠又是沐浴洗头又是换衣,夜里是要去蒋煦那里过夜,遂赶早不赶晚,先遣了翠红回去烧水,自己等着忙完闲事再自己回去。
昨儿她听马婆子闲说,蒋悦然明日就要动身离开了,心里不免又是难舍又是发苦,可她到底是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只管是平素做事有些恍神,总想着他日后出了远门不知道何时再见,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又会变成什么样。
她正走着,刚过了月门,不知怎的突然有人伸手来抓她手臂,方沉碧惊了一跳,忙不迭的就挣脱起来,只听耳边有人笑道:“别挣,是我。”
蒋悦然从未见方沉碧的神色变化如此翻覆过,只当是逗着玩却惹怒了她,连连求饶:“你且别生气,我可不是有心吓你,我本是先小声的喊你来着,谁知你眼都不眨一下,直直往前走,我这才拉你一把,哪知晓你被吓成这样。”
方沉碧站在原地只顾着急急喘息,一双大眼瞪大了瞧着蒋悦然,不一会儿便红了眼眶,看得蒋悦然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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