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吁”的一声，车轱辘停止转动，我因靠在马车上睡熟了，猛的车一停，头也跟着一动，和景公主的撞在了一起。
也顾不得额头还疼，慌得敛了一下衣裳想站起来，又磕到了马车的顶端。她揉着头泪珠都冒出来了，见了我的窘样却又笑了。
我告饶道：“公主罚奴婢吧。”
“你别动，当心又磕着了，疼倒没什么打紧，就怕把头磕大了，我五哥不要你。”
“想必公主是不疼了，还有心思打趣奴婢。”
揭开帷幕，一大片竹枝呈现在眼前，风一拂动，便露出一角矮矮的朱檐，与我想象中的破败全然不同。原来这就是囚禁相国夫人，先帝的义妹昭和公主的凊月庵。她既与朱皇后之死相关，依狗皇帝那杀伐决断，暴虐无情的禀性，竟会仁慈至此。
清王长身而立，折扇轻摇，站在竹林前。姜娜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他旁边，他说：“正因为僻静，景色倒好。日后本王若有避世归隐之心，便携娇妻美妾，也找一个这样的世外桃源，听风看雨，品酒吟诗。到时，小姐可愿意陪我吃苦？”
“王爷想效仿三王爷？”
“是了是了，已有一个这样的王爷，本王再如此就是邯郸学步、东施效颦了。”
“能舍弃人间富贵的只有一个三王爷，王爷却有王爷的好，世间也没人学得来。”
清王笑而不语，耳根却红了大半，在场的人都捂着嘴偷笑起来。景公主小声的跟我咬耳朵，说：“她好不害臊，青天白日的就说些这样的话。”
“青天白日里不可以说，那晚上就可以说了？”
“晚上也不可以说，五哥又还没娶她。”
“娶了以后就可以说了。”
“也不可以。”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情爱是放在心里的，若只为了讨男人的好，张口便来的，里头的真心便最少。”
“公主还说人家不害臊，你小小年纪，这些话都谁教你的。”
“皇上。”她虽嘴里说她二哥凶，又丢了二嫂，她怕他恨他，可一提起他，眼睛都是晶亮的。她喜欢朱皇后，大概也是因为朱皇后一心待她二哥。
我迟疑了一下，方又问道：“皇上如何会教你这些。”
“我见那些女人都使尽千万种法子勾引二哥，就去问，二嫂不喜欢你吗？他问我，这是怎么说。我说，总觉得她不如那些女人喜欢你。他就对我说了这句话，还说，她们喜欢的是皇帝，唯有皇后，是作为女人喜欢一个叫苏南的男人，无论他贫富贵贱。她不来找他，是争累了。从前我小，听不懂，只觉得他说起二嫂的神情总是无比哀伤，而二嫂又总是呆在凤仪宫里，不哭不笑，吃饭的时候吃饭，睡觉的时候睡觉，没事的时候就看书。二哥每日都来，她却从不看他一眼，二哥也从不过夜。因她身子不好，我和慕珥又闹，二哥便不许我们养在凤仪宫。宫里的么么告诉我，哪朝哪代的帝后都是这样的，我总觉得不一样，二哥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爱着二嫂的。云姐姐，你说呢。”
我忽然觉得很热，像处在一个大火炉里。
谁，说：“皇上，娘娘有孕，您不顾及她，也要顾及您的孩子，奴婢愿代贵妃娘娘一死。”
谁，又说：“她心里最容不下的，其实是你，她的嫡生妹妹，偏又不能说，这一辈子过得这么苦，连死了还要说假话，叫我善待你。而你，又是如何待她的。贵妃娘娘，凭你也配，不过是我从春香坊捡回来的娼妇。如今她没了，你却还在，何不如跟她一起去。”
还有谁，说：“皇上错了，姐姐最恨的不是臣妾，是你。从前都是你叫我做的，你以为她不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她的第一个孩子，胎死腹中。她的儿子，月辛，死在马蹄下。月辛，那时已经会一声声的叫你父王了。还有，何一，你信誓旦旦的说，会为她报仇，死无全尸的何一。哈哈哈•；•；•；皇上，你好狠的心啊。你说不肯，就不肯了，我偏不。这一切都是在你身上学的，先烧死姐姐，再弄死慕珥，皇位就是我孩儿的了。你现在便点火吧，日后臣妾在黄泉路上见到了姐姐，先向她请罪，再把这一桩桩事无巨细都告诉她。您是万岁，当真活了万岁，还是要见她的，那时，且看她还肯不肯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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