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婴听得七王爷问起蝶笑花,不予置评,抿嘴笑道:“只听说他要去外地打打擂台、闯闯名头。”
“有什么名头好闯,要闯也该来京城……”七王爷收住话,对龙婴露出个最灿烂的笑,“你要回去了是吗?回去吧!带个话,叫你世伯好生养病,不必担心。”
这就是把案子揽在了自己身上,同时解除龙婴和那人之间的主仆之分。龙婴日后进王爷府,也算就这么定下了。
七王爷皇家长大,手腕还是有一点的,否则,皇上放心把他留在锦城,太后和雪宜公主还不放心呢!
当下七王爷接了此事,也不敢轻慢,便叫把那周孔目找来。
那周孔目高挺的鼻粱,两撇极浓的八字胡遮了快半张脸,一身夏布短长裤,足下是一双多耳布底芒鞋,背上居然还背着马连草的一顶大草帽,微驼着背,活似个老农,幸而举止还轻松洒脱,目光明亮,有些青年人的本色,见了王爷,跪地行礼:“问王爷千岁金安!”
礼数倒也周全。
七王爷赐他座,他再三谦辞,在最下首椅子上,屁股稍挨一点椅沿儿、偏着身子坐了。七王爷问:“本王听得说,唐家长孙叫你隐瞒私盐案中一件重要证物?”
那周阿荧道:“回王爷,太守长孙少爷是当面叫小人隐瞒一件首饰,那是件青玉所刻掠子,上饰细珠,市值估算约二百七十贯。本案所涉金额最后测计入卷共有一万八千八百一十两白银,其中九千两为西南商行通行宝票,两千一百一十两为金、银条,其余都为各种首饰。交城中四家正派大铺当铺朝奉当堂共议,合为七千七百两,上下浮动三十两,朝奉无法达成共识,提刑亲命以七千七百两整定卷。青玉首饰二百七十贯,瞒去与否。同本案最后定罪论刑。实无太大影响。”
七王爷听此人口齿清楚、帐目明白,甚觉欣赏,却也生出诧异:唐静轩何以单瞒这件青玉的首饰?其中有什么特别?
周阿荧又道:“禀报王爷得知。这件青玉首饰与其他首饰一起入卷后,还未交公议定价。先开具详单,上报提刑、太守过目,并首饰来历。也在其后加注。”
七王爷笑道:“如此说来,这掠子来历特别?”
周阿荧道:“王爷所见不差!本案所涉十九件首饰,十一件为私盐孽党种种不法途径得来。八件为那盐贩头目情妇所有。其中两件是她在本城另有情人,送得于她。”
七王爷听得此处,微微一笑,碍着王爷之尊,不好更往细问。
周阿荧却真是体情达意,主动细说道:“要说此贼妇,果然放荡可恨。贪的是床第之欢,竟不单为个钱字。虽碍着那盐贩头目,不敢张扬,私下仍迎来送往,交涉良多,交互所赠多为糖帕细物,首饰中只有两件是值些钱的,也不知此妇是何心思,都拿出来包去送那盐贩。两件首饰,小人也查了,一件镶贝银簪是本城老沙铺子朝奉所赠,此人一时为此妇妖荡所迷,宿过几宵,出缠头资,实与私盐贩卖一无所知,禀了提刑的是,作风化案处,已惩戒发放,不入盐案。另一件,便是此青玉掠子了。”
七王爷叫周阿荧坐近前一点,说话好更方便些。
周阿荧又辞了一辞、谦了一谦,果然遵命挪进两个位次,近七王爷下首,从头详禀道:“小人见供词,此青玉掠子为一车夫所赠,再详问,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所用车夫、也不是街头纹车饰马以供游人差遣之车夫,竟是一头老驴、一架破车,拉货为主、偶尔坐人,俗谓——”瞄瞄七王爷,不敢正视,只瞄到王爷袖口。
一个念头自然而然从七王爷脑海中掠过:“我今儿戴瑞草纹碧玉扳指,正配紫地大团花袖口,指甲也修剪过了,不怕看……”
旋即他吃起惊来:“这周孔目,完全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口儿,我又不想跟他滚床单、又不指望给他心里种个什么念想,有什么怕不怕的?”
这两个想法也只一闪就过去了,七王爷笑道:“本王面前,没有忌讳,你只管照实说来。”
周阿荧老老实实低着头,神态若老农,说出话来却是再清楚爽利不过:“俗谓野驴车,一天出不了几趟活,出一趟活,平均也无非十来个铜子儿,还要应付吃用开销,怎来的积蓄买青玉的首饰送人?小的便拘问相关案犯。谁知那妇人当时却也奇怪,问过车夫,车夫道是有客人坐他车子,赏他的。女人当时只以为又是露水情缘,私下授受,兜头啐他一口,也未深怪。那车夫却怕女人吃醋,忙忙的替自己摘清,不是赏的,是他偷的,叫妇人收着便好,小心别戴出去给人看见。妇人看他言词闪烁、神情古怪,猜后头另有隐情,并未深问。”
七王爷跌足:“她怎的不深问?后头是有什么隐情呢!”好奇心已然爆棚了。
周阿荧满足七王爷的好奇心:“小人只怕那车夫杀人谋财,一番盘诘,那车夫招承,乃是元夜时,有个小姐带了丫头,坐他车子,他从那丫头身上偷的,因犯了元夜时黑道不作事的承诺,怕被正牌黑道上怪罪,所以秘不敢宣,放了快半年,出手只怕当铺朝奉诘问。想想再放几年只怕也不敢出手,便送于那妇人去了。”
“原来如此。”七王爷那本来就够鼓的眼珠子更向外鼓了鼓,他一眯眼,眼珠子好歹向里缩了缩:“不对呀,连一个丫头身上就能戴这个的首饰?有这样身家的小姐丫头,雇十几个铜子的车子,旁边无其他下人跟随伺候?——你们锦城有这样风俗?”
“禀王爷,”周阿荧笑道,“王爷英明!本城原也无此风俗,故小人又加拘问,那车夫招承,那小姐带丫头上了他的车,一路叫快跑,顺着霖江一路往下,出了城,见个傻大姐蹲在江边,那小姐带丫头下了车,与那傻大姐说了几句话,着丫头回来算付他车资,嘱他等着,说一会儿还要用车。那小姐带丫头、傻大姐,都沿着支流河道追下去,那边隐隐有船只灯光。车夫因偷了首饰,不敢再呆下去,就赶车走了。小人细问他左邻右舍、同行车友、江边河边行人住户,也详勘一路地理。那夜车夫回家,不见有血迹、扯乱衣裳头发等可疑模样,也未做特别异常举止,江边无人听见特别的呼叫声。他车子元夜之后并未做大清洗,照常出车,三个月后送去修理,是修个辘轳皮,修车匠未觉车上有奇怪破损。沿江沿河一带,也未见可疑痕迹遗留、更未见埋尸所在。问一路下流元夜后浮尸,共得四具,三具已得苦主,与本案无涉,一具仍待招领,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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