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芸正好端新煎的药过来,云舟便接过道,“我喂你喝罢。”
乐芸哪儿敢给她!云舟却执意要接,把药盏的托盘拿定了。她受益于园艺,手上力气是不小的,乐芸怕跟她抢夺之间,热腾腾药汁溅出来,烫着她手,只好退让。云舟拿着到窗口吹了吹,借着光辩了辩药色:“药渣子算漉得还干净。”端回来喂云华。
明雪拧着手,总是多疑,怕云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药里说不定下痒痒草什么的——明雪自己不是没被小同伴们用这把戏害过!云华跟云舟推让,说怎么好意思让姐姐喂呢,明雪认为,云华也是看到了危险,所以不肯喝她的。云舟坚持说,一定要喂的,明雪认为云舟太坏了,非要害云华不可!
她直接就冲过去了:“我来吧!”然后就把药碗撞被子上了。索性打翻,随下了什么药,也就玩儿完了吧!“哎呀,碗怎么这么滑!”明雪跟云华请罪,“对不起。”
一屋子人的脸色都很精彩。
洛月简直要昏过去,乐芸捋起袖口准备好好收拾明雪,云柯死盯了明雪好几眼,想不通怎么明珠有这么笨的妹妹!云舟则想把明雪掐死,可又得顾着温文娴淑的名声。
云华凝视云舟。
云舟眼里,那一瞬间,除了愤恨,还有浓浓的失望。
明珠在一个不断生孩子的赤贫家庭中长大,兄弟姐妹不断被打骂、卖走,而她能始终留在这个家庭里,渐渐的有能力保护弟妹、能进谢府攀成一等一的大丫头,察颜观色的本事,无人能出其右。
云舟掩饰得那么好,一瞬间里,到底流露出一丝真心。愤恨,倒也罢了,只说明她心眼儿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大,这也不是大毛病,可失望……
她对云华这么友爱,喂不成药,竟至于失望?
云柯回避出去了,洛月忙着帮云华清理被窝,换衣裳。那药有一半是倾在云华身上的,幸而被子隔了隔,不至于烫疼,但床铺被糟污得实在够瞧了。连云舟的身上都溅上几滴呢!也要换过。云舟摇手止了她们忙乱道:“不用为我麻烦找衣服。”叫自己丫头回去,拿自己衣裳过来,她在旁边微笑坐着等,一派和平,先前的情绪已全部收拾下去。
乐芸把明雪揪了下去,说要好好教训教训她。这话也就是说给四小姐听的。明雪是老太太指过来的、已亡明珠的大妹妹,凭乐芸哪敢当真教训?
云华苦着脸吩咐洛月:“你先下去。”又求云舟,“四姐姐坐近来些。”
云舟坐近,云华抚着她裙上弄脏的地方,难受道:“四姐以后别来看我了。我这么不祥,连累了姐姐!”
云华摇头:“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连个丫头,我都管不了呢!”云华一径埋怨,“她当的差,你也看见了,她——”说到一半,也不敢再怨下去,又道,“四姐姐,有件事,唯有求你。”
“快别说求这个字。”云舟道,“什么事?你且说来。”
“半夜鬼叫,其实,我知道是七妹妹做的。”云华声如蚊蚋。
“哦?这可——”
“他们就在我的院子里谈这事,”云华打断她,“被我丫头听见了。”
“……”既有人证,云舟就无法回护云蕙了,她很快想起另一个问题,“那末芙蓉泣血呢?”
“也是她。”云华信誓旦旦。
“……”云蕙对云舟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好吧,云舟本来就并不完全信任云蕙的说辞。自己戴起假面的人,特别不容易相信别人。
“她想把我赶出那院子,”云华腔调带着软弱和颤抖,“四姐,为什么?我都这样了,她怎么还非针对我不可的?”
按云蕙的说法,是个玩笑……好吧,“玩笑”是怎么回事,大伙儿都很清楚。
云华呜咽:“好容易奶奶肯让我住一块儿,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又病了。四姐你说叫我怎么办?奶奶要是叫我回去养病,七妹她……我不敢回去!”
云舟蹙眉道:“这怎么好?你看,要末搬到我那里去?”
“四姐!”云华感铭肺腑。
“其实奶奶也未必会劝你换个地方养病,”云舟道,“毕竟以我愚见,病人似乎不宜挪床。但奶奶这院子邻着湖,水气大是真的。你看罢,万一真要你换个院子,你不愿回你自己的,就尽管到我那里去得了。”按按云华的手,“没事,自家姐妹,应该的。”
这时候新药已经煎得,丫头也把云舟的替换衣裙换过来了,云舟就在云华屋中换了一身,没再坚持给云华喂药。云华自己喝药,少不得又是嫌苦、又是咳嗽、作态了一番。云舟反复劝慰,起身告辞了。云柯还在外头等着,送云舟回她院子,方才告辞。那扬琴自然已经搬走了,云柯和云舟,谁也没再提这事。云柯走出一会儿,树影下看见另一条路上,云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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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那时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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