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儿要回去了。”云岭忧伤的掀开帘子看了看天色,“丫妈妈要醒了。”
“她不会问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吧?”云华关心道。
“她只会以为我一直在她旁边安安静静玩那些花儿草儿。”云岭自信道。
“说起来……”云华这才闲闲一句,“岭儿今天怎么没登高去?”
男性们一早就登高,享受男性的娱乐节目,女眷们一早就聚在家里,享受女性的娱乐节目。而午后,女性不是该上山去与男性会合,共同享受大家庭的温馨吗?云岭纵然只有三岁,也应随行才是。她跟云舟一样,是大太太亲生女儿,难得老太太又疼云岭,大太太怎能不抓紧一切场合带上她去讨老太太喜欢?
“肚子疼的孩子不能爬山。”云岭无辜道,“你知道我晚上一蹬被子,就容易肚子疼。”
“你肚子疼,丫妈妈还带你出来走?”云华大惊。
“因为娘她们一走,我就忽然好了。”云岭不假思索,“好了的孩子当然应该走走,大夫都说多走动走动对我的身体好。”
是。是。所以丫妈妈怎能违拗。云华正为丫妈妈掬一把同情泪,云岭又道:“再说我要留在家里陪爷爷。”
爷爷?云华目光顿时一凝。
谢府太老爷,老太太的结发夫君,谢小横,曾历任删定官、枢密使、观文大学士,据说年少时也顶顶荒唐过,简直的集现在大少爷之风流、五少爷之滑头于一体,中年时收心从仕,渐成栋梁,末了在知天命之年,向圣上告老休养,却不是回府休养,而是到山林上捐笔香火钱,修道去了!一开头三五个月回来一次,后来索性经年不回,府里的大小事务这才由老太太说了算。
“爷爷怎么今儿回来了?”由不得云华不大吃一惊。真是个突然袭击!
“不知道啊。”云岭也难掩好奇,“反正我都已经装病了,才听说的。”
“你要是不装病,去赴会,岂不就能见着他了!”云华啧啧道。
“听说他也没赴会啦!再说就算见到他,他也从不给我带好吃好玩的啦!”云岭很遗憾。
云华道:“那末爷爷也没有去登高?”
“没有啊,娘叫我在府里陪爷爷。”云岭烦恼道,“我生病耶!爷爷又不来看我,我怎么陪?后来丫妈妈带我散步,还到爷爷那儿拐了一下,结果也没见着爷爷,那就不怪我了!”拉拉云华,催她打起外头帘子。云岭太矮,够不着帘钩。
“爷爷也生病吗?”云华一副很担心的样子,拉开帘子。
“没人告诉我。”云岭爬到墩子上,“我猜他没有生病啦。哼哼,直觉!”点了点自己脑门儿,同云华告别,跳下墩子跑了。
木芙蓉的花影在风中筛动,似一曲神秘的歌,云华想得出了神。
“姑娘。”洛月轻唤。
并不是从门口,而是在窗下。洛月走到后院来,把云岭丢下的墩子搬回原位去。
“虽然很聪明,到底是个孩子,丢三拉四的,是不是?”云华冲洛月笑。
“姑娘气色比起上午来,更见得好了。”洛月笑着回答。
云华悠然看着微微摇晃的帘钩。再一次被她猜中。
云岭使尽小聪明,频频造访,又怎能瞒过一众耳目?须知洛月与邱妈妈等人纵不甚聪明,也不是死人!之所以装聋作哑,想必因为有这么个秘密交情,实在对六小姐有好处;之所以不出面招待呢,只怕把这小客人过了明路,她劫起糖来更私无忌惮,长辈们听说也不好罢!
洛月放回了墩子,来催云华:“姑娘,莫倚着窗口了。还是回屋歇歇罢。”
“怪闷的。”云华应道,“想找个事儿消遣消遣……”
“可不许看书!”洛月警惕道,“伤神伤眼。”
所以说六小姐平时第一选择是看书?云华记下了,又道:“那末……”
“画画也累啊。姑娘,您别再说什么撇开工笔画,写意是不妨的。上次婢子被您哄得!毕竟您累得又病了一场。”洛月心有余悸。
看书之外,是丹青。云华再次记下,垂头为难:“可是……”
“下棋也伤神。”洛月双手乱摇,“打个劫。活似度了个劫似的!”
都是云华纯然不会的技艺。
“那末我想到什么消遣了。”她对洛月道,“书画什么的,我只看看它们,总没什么吧?”
“看看?”洛月偏着头。
“不错。”云华笑得如阳光下流泉一般清澈动人,“只是跟老朋友们打个招呼。”
她看了棋坪、棋子,也看了画具、成画。六小姐的画,似乎不见得多么高明,而且最近一幅成画,看落款也已经是半年前了。云华试着对着棋子感叹:“其实我这手棋,也拿不出去。”
“姑娘棋力已经叫婢子们一生都赶不上了!”洛月道,“只不过小姐病弱,不能多劳神,所以……”
六小姐的棋艺果然不怎么样!云华欣慰的下了断语。既然都是半桶子醋,装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唉,倘若明珠从前多关心六小姐、同六小姐结为密友,好末如今李代桃僵,也不用费这心思揣摩六小姐诸般行迹,但当时谁能知道呢……
无怪乎诗云,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云华展眸看六小姐画的最后一幅画面,虽然不怎么美观,好歹画的是什么,倒也清清楚楚:一口井,井里映着一钩冷月,地上疏疏落落一些纹路,似石纹、又似霜迹,天上几抹云痕,无星,竟连月亮也没有,不知井中月影是从何处映来。画技不论,构图实在带着飞寒鬼气。
落款处除了年月日,还有一句题诗,正是“当时已惘然”。
云华低头,掩了画卷,看六小姐那些书,却也怪,不过女则、女儿经、列女传、黄庭经、平水韵、花间集那几本,旁也没什么。六小姐跟妹妹讲的那些故事,难道是自己天马行空乱想出来的?
乐芸不堪搬这搬那的差使,嘴里嘀咕嘟囔已不是第一声了,云华只做听不见。待连书都看完,笑道:“对了,我还要看看我的砚台。”仔细吩咐,“洛月把灯剔明些。邱妈妈且替我阖一阖窗,起风了。砚台么,乐芸替我拿罢。”
邱妈妈一转身,乐芸就敢抱怨得大声了点:“大过节的不让人消停……”懒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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