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荆眼瞅着淮淮神思恍惚,便用力一扯,挣脱了手,转身出屋。
淮淮立在原处,呆了半晌才回过神一样,收起那选在虚空里的手。
喜连见元荆从屋里出来,急步迎上前,
“皇上,许太医到了。”
身后那背着药箱子的老太医气喘吁吁的挤上前来,单膝跪地,
“启禀皇上,恕卑职来迟。”
元荆面无表情,没看见许太医一般,只转向一片跪着的宫人,语气淡漠,“哪个是婳羽宫的总管太监?”
一时间,周遭寂静无声。
立在一边的喜连转了身朝后看去,那孬种正跪在地上,瑟缩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喜连身后的小太监看喜连嘴角微扯,便识趣的上前,抬脚戳弄秀秀,
“还不快上前回话,窝在这里装什么死..”
秀秀干枯的面皮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依旧跪着,以膝当脚,费好大劲才蹭上前,攒足了劲儿,全都拿来磕头,
“皇上饶命…奴才万死..皇上饶命..”
元荆眉头一皱,盯着秀秀头破血流的脑壳,“你倒是知道…”
秀秀听元荆这么一说,几欲磕碎了头,
但也不确定元荆是否真就已经查出了是自己所为,凡是总还是有些希望的。
元荆冷冷道:“婳羽宫出了这样的事,你难逃其咎,出去领五十个板子罢,待查清楚了,朕自不会放过你。”
秀秀闻言,得了救一般,长舒口气,
重重给元荆磕了个头,“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
元荆接着道:“都知监喜连听旨。”
喜连闻言,单膝跪地,“奴才听旨。”
“后宫无主,此事就交予你彻查,不得有误。”
喜连恭敬叩首,“奴才遵旨。”
元荆目光落在它处,“摆驾回宫。”
喜连闻言,跟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那小太监便转身去招呼着那些宫人侍卫准备回宫。
话说一边儿的许太医等了许久也不见皇上发落,起也不是,跪也不是。
元荆给喜连伺候着,缓步朝外,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你就留这罢。”
言毕,便给人簇拥着出宫。
许太医俯首垂目,“卑职遵旨。”
小太监的音色绵长,“起驾——”
一行人浩浩荡荡,不多久便没了踪影。
婳羽宫的宫人长喘口气,如获新生。
秀秀更是虚脱了一般,软绵绵的就给两个侍卫架了出去,那腿肚子打着哆嗦,像是随时要瘫在地上。
许太医给个宫女引着进了正屋,“许太医,请——”
两人推了门,进了里屋,床榻边上坐着的人,呆呆的望着一处,木头似得,见许太医进来,这才回过神一般,刚忙起身,
“你可是太医?”
许太医倒是记得眼前这高壮男子。
当初因嫌太医貌丑而将自己轰出婳羽宫的,不正是这眼前这混小子所为么。
许太医睨了淮淮一眼,“怎的,莫非又要换人?”
淮淮不解其话间意思,只着急的上来拉他,
“快来看看春宝,才这么一会,脸都不是色了。”
许太医慢悠悠的搁下肩膀上的药箱,打开了,从中间掏出个绣花香枕来,眼也不抬,
“将被掀了。”
淮淮应一声,麻利的将棉被掀开,又把春宝翻过来解衣脱靴,可才脱了一只靴子就听得许太医音色发颤,
“还是穿上罢…”
淮淮皱皱鼻子,也给那气味顶的作呕,便屏息将春宝的靴子套上,后退几步。
“太医,你可要好好瞧瞧。”
语毕,还觉得那酸腐浓重,便转身直接出了屋。
只留老太医一个人在屋子守着春宝,捂着鼻子号脉诊治。
外头空气冷冽,凉水一样,将人浸了个透。
淮淮立在门口,等了半晌,才见许太医青一张脸夺门而出。
许太医一路小跑,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折回来,将药方子塞入淮淮手里。
“差人去御药房领百足虫三条,六钱全蝎,一次灌服即可。”
语毕,扭头而逃。
外头的宫女见许太医面色不好,上前阻拦,
“太医这般形色匆匆作甚,这大老远的来了,好歹也喝口茶再走。”
许太医怒道:“喝什么茶!老夫于这宫里头行医这么些年,从未受此大辱。”
喘口气,接着骂道:“便是想撵老夫走,说一声便可,怎的还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脱鞋将人熏走,实在下作!”
淮淮只顾着低头观摩那药方子。
看上头那龙飞凤舞,糊成一片的字,没一个看的明白,便叹一句,
“可忒难看。”
一边说话的许太医闻言,恼羞成怒,只叹道:“罢罢罢,老夫何必跟个小子计较。”
宫女实在看不明白,“那…让连珠送许太医出宫罢。”
“罢罢罢,我自己能走。”
话音一落,许太医恨恨拂袖而去。
淮淮将方子交予连珠,差其去抓药回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才见连珠拿了个草纸包进了门儿,却不是自己回来的,身后还跟了两个面生的太监,背了个人,昏死过去。
那人的裤子给血浸透了,滴在脏雪上,融出一个个黑洞来。
婳羽宫的一个小太监凑上去看了一会,“啊呀,怎的将秀公公打成这样..…”
淮淮默立良久,正要上前,却给人扯了胳膊。
回过头,正是何晏。
冬日里天短,加之风雪欲来,时值午后,却已然有了几分暮色的摸样。
何晏脸上暗影重重,些许混沌,只有那一双深瞳,闪着利光,刀刃一样。
“你觉得他惨?”
淮淮点点头,吸吸鼻子,“忒惨了..”
何晏冷笑,“可比不上你呐。”
淮淮盯着何晏,忽然想起来,
“方才皇上喊错了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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