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显得冷冷清清。木棍扔在地上。炕头桌上的红蜡烛烧得满身泪痕,向糊纸的土墙投射着微弱的光明。隐约能听见花大婶带伊女远去的脚步声。
子青一夜没有睡好。迷迷糊糊睡去,就见伊女在远处向他招手,叫,哥,快来救我。子青猛地惊醒,睁开眼,只见雪白的月光撒在被子上,听得老头子疲惫的鼾声忽起忽落。
天刚亮,子青就起了身。拿了老头子堆在门后的草篮子,轻悄悄拉开门闩,出了门。清冷的雾比白日里更浓,风吹着雾,象飘着的薄云。子青从水缸里舀了瓢水,几口喝完,出了院子,向村口走去。
村口一个人都没有。第一次没有伊女拉着他的衣袖,子青感觉空落落的。他呆坐在树下,双手笼在袖口里,缩着头;冷雾直往他的衣服里钻。伊女温热的小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咯咯笑着,叫“哥哥什么都看不见了,猜我在哪儿?咯咯咯。”清脆的笑声在无人的路边传出去很远。子青睡去了。直到人声喧腾,他才被吵醒了。睁眼见太阳已经爬到了半空,象个金轮子刺着人的眼。子青想,今天要早点卖完篮子,然后去看伊女。
不过下午三四点钟光景,草篮都卖完了。子青点着手里皱巴巴的票子,心花怒放。他拿了一张票子,把剩余的放到贴身的衣兜里,在卖头绳头花儿的小摊上,买了两根长长的红头绳,一朵红色的绢花,捧在手里。
“妹妹,妹妹,你在里面吗?”子青把眼睛贴在窗玻璃上,向屋里张望。一张脸从里面凑了过来,是花大婶的大儿子,傻儿。子青不认识傻儿,被他痴傻的笑脸吓了一跳。憨厚的花大叔从屋里走了出来,见是个穿青布衫的八九岁的清秀男孩,就说:“是子青吧?进屋坐吧。傻儿妈带你妹妹逛集市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来,进屋。”子青摇摇头,说:“那我去集市上找她们。”说完就跑了。
傻儿早已下了炕,见子青跑了,便呵呵傻笑着去追子青。花大叔在后面叫:“傻儿,回来!”傻儿不听,回头冲花大叔作了个向村里的坏孩子学来的手势,口齿不清地叫子青:“等,等,我,去。”一路也跑了。花大叔叫一直安安静静蹲在屋里墙根的二儿子二小:“二儿,去,把你哥追回来。”二小的手里正攥着什么东西,听爹叫他,忙把手藏到背后。听清了爹叫他出去追哥哥,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走出门去,远远地跟着哥哥和子青。
子青在村口的集市上逛了一圈,没碰到花大婶和妹妹。傻儿拉着他的衣襟,缠着他买糖葫芦吃。子青给他买了一串。眼看集快散了,子青想:她们可能回家了,就对傻儿说,回家吧,我妹妹可能和你妈一块回家了。
回了家,果真见伊女立在炕上,花大婶正给她往梳好的小辫上戴珠坠呢。亮晶晶的各色小粒珍珠,在烛光下闪着异彩。伊女晃着脑袋,听珠子在耳边碰撞的声音,笑得再开心不过了。子青看着俊俏的妹妹,心里暖融融的。花大叔招呼伊女:“丫头,看谁来看你了。”子青走近炕沿,举起一直攥在手里的红头绳和绢花,说:“妹,我也给你买头上戴的花儿了。你也戴上?”花大婶见了,拿过娟花,夸道:“哎,小小子还挺会买东西,小女戴上一定好看。”说着要给伊女插在头上。
伊女一把抢过娟花,看也不看,扔在地上,道:“不好看,我不要!我已经打扮好了。”又指着子青说:“他是谁?我不认识他。赶他走。妈,你赶他走。”子青诧异地望着伊女。怎么,不到一天不见,妹妹就不认识他了?还管花大婶叫妈?花大婶脸上堆了谄媚的笑,对子青说:“子青啊,你妹妹在我这儿过得好着呢,你回去跟你爹说,让他放心。天晚了,回去吧,别再惹你爹生气了,看又打你。”花大叔挽留子青:“在这儿吃饭吧。”子青直瞪了眼,说:“不了,我走了。”把地上的娟花捡起来,揣在怀里,走了。一直傻呵呵站在一旁的傻儿又要跟出门去,被花大叔一把拉住。二小一直躲在暗处,看着屋里的一切,眼里含着隐隐的忌恨。
子青第二天傍晚又来了,站在屋外的窗下,见伊女和花大婶一家坐在炕上吃饭呢。花大婶把伊女抱在怀里,手拿小碗,手把手喂伊女饭吃。伊女乖乖地坐着,张开小嘴吃了饭,闭上嘴嚼得有滋有味。子青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子青一天天消瘦下去。老头子每天一刻不停地编篮子,越编越多,子青已经卖不完了。刚开始,编的草篮不够卖;现在,连一半都卖不掉。老头子也不管,只顾日复一日地编哪编哪,卖不出去的草篮渐渐堆了半个炕,只剩老头子和子青两人睡觉的地方没被篮子占满。老头子还在编。有一天,子青早晨没起来。老头子喊:“小子,起来!懒虫,该去卖篮子了。”怎么叫,子青也不起。老头子摸了儿子的前额,滚烫滚烫的。着了慌,去请医生开了药,让子青吃了。子青昏睡过去。老头子垂了泪,捏着小子细瘦的胳膊腿儿,叫道:“老天爷呀,我要儿子的时候你不给,等我七老八十了,你给我送来两个小冤孽,让我死不瞑目呀。”老头子下了炕,在地上踱来踱去,不住地低声念叨老婆子老婆子,你去得那么早,让我跟你去了吧,老婆子老婆子。直到踱累了,念累了,才停下来,又上炕编篮子。
子青两天水米未进,高烧不退。老头子又请医生来看了几次。医生摇头说:“不行了,你准备付小棺材吧。”老头子想起了伊女,该把伊女找回来。他出了门,刚到院子门口,却见花大婶抱着伊女来了。花大婶啥也不说,直往屋里走。老头子跟在后面。花大婶进了屋,把伊女放在炕上,停了半晌才说:“老头子,我对不起你,没照看好伊女,你,你,唉。”把装着伊女的衣服用具和一些食物的包袱放下,转身走了,边出门边抹着泪。躺在炕上的伊女昏迷不醒,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
老头子呆守着两个孩子,想起了老婆子生俩孩子时外面轰隆不断的雷声。想,老天爷知道,这不是吉事啊。
老头子不吃不喝,坐在昏迷的一双儿女旁边和一堆草篮中间,继续编篮子。老婆子,都怪我,六十好几的人了,又来了劲头,害你生出这对怪怪的孩子,造孽呀。你恨我是吧,才早早地去了。都怪我,怪我呀。如果没这俩孩子,咱俩守着活到百岁,多好啊。你编篮子我去卖,我种菜你摘菜,闲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都怪这俩孩子,两个怪种呀。奇性。老婆子,这下好了,我带着这俩孩子到地下陪你了。咱们又能在一块儿了。到了地下,咱们把这俩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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