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这叫做见钟不打,反去铸铜了。我想那批回文,是要紧的文书;不如拿了他的回文,倒是绝稳的上策。这些都是王小二心里盘算,没有明言。他将批文拿在手里看,放在柜上便叫妻子道:“这个文书,是要紧的东西。秦爷若放在房内,他常锁了门出去,深秋时候,连阴雨多,屋漏水下,万一打湿了,是我开店的不是。你收拾好放在箱子里面,等秦爷起身时,我再交付与他。”
秦叔宝心中明白,王小二将回文作了当头,因欠了人家的店钱,只有随口答应道:“这却极好。”话还没有说完,小二已把文书递到妻子手内,拿进房去了。
小二又叫手下:“那饯行酒不要摆了。秦爷又不走,若说饯行,就是送客起身的意思了,就拿便饭来请秦爷吃。”
手下知道主人的口气,便饭二字,就是将就的意思了。小菜碟都减少了两个,早晨面汤也是冷的。
叔宝吃眉高眼低的茶饭,又没处去,终日出城到官路,盼望樊虎到来。闷是一囊如水洗,妄思千里故人来。
自古道:“嫌人易丑,等人易久。”望到夕阳西下之时,只见金风送暑,树叶飘黄。河桥官路,多少来车去马,那里有樊虎的影儿?等了一天,在树林中急得双脚只是跳,叫道:“建威呀建威!你今日再不来,我也无面目进店,受小人的闲气。”但等到晚上只得回来。
那樊建威原来并没有约秦琼在潞州相会,只是叔宝痴心想着,有银子在樊虎身边。这个念头撑在心里,怎么能等得樊虎来呢?
次日早晨又去,“心中想到,樊虎今日再不来,到晚上我就在这树林中,寻一条没结果的事罢。”等到傍晚又不见樊虎;乌鸦归宿,喳喳的叫。叔宝正在踌躇,猛然想起家中还有老母,只得又回来。脚步移徙艰难,一步一叹,直待上灯后,方才进店门。
叔宝见房内已点了灯。他见了灯光,心里奇道:“为什么今夜这般殷勤起来,老早点灯在房内了?”进房一看,只见有人在房内呼么喝六,掷包饮酒。
王小二在里面,跑了出来,叫一声:“秦爷,不是我有心得罪。今日到了一起客人,他们是贩什么金珠宝玩的,非常古怪,独独只要爷这间房。早知有这事,爷出去锁了房门,到也不会出这事。我要与他们争论。他们道:‘主人家只管收房钱,张客人、李客人都是住的;我们多付一些房钱就是了。’我们开店的人,说了银子两字,只恐怕又断了好主顾。略顿了一顿。这些人竟走进去坐了,不肯出来。我怕行李拌差了,就把秦爷的行李,搬在后边幽静些的去处。因秦爷在舍下日久,就如自家人一般。这一班人,我要多赚他些银子,只得从权了;爷不要见怪,才是海量宽洪。”
叔宝好几日不见王小二这样和颜悦色,只因倒出他的房来,才说这些好话儿。秦叔宝英雄气概,那里忍得下这小人的气,只因少了人家饭钱,英雄气短,自己揣摩一会儿,只得迁就道:“小二哥,屋随主便,但有房与我安身就罢,我也不论好歹了。”
王小二点灯引路,叔宝跟随。转弯抹角,来到后面。小二一路做出不安的模样,走到一个所在指道,就是这里。
叔宝定睛一看,不是客房,却是靠厨房一间破屋:半边露了天,堆着一堆麦秸。叔宝的行李,都堆在上面。半边又用柴草打个地铺,四面透风,灯也没处施放,就在地上放了;有一片破缸片,挡着一处宽壁缝,仍有风从此处透入。
王小二又对叔宝道:“秦爷只好权住几日,等他们去了,仍旧到内房里住。”
叔宝也不答理他。小二带上门走了。叔宝坐在草铺上,心中感到阵阵凄凉,把金装锏放在自己膝上,用手指弹锏,口内吟唱:
“旅舍沧凉似寒冬,苍天着意困英雄。
欲知未了生平事,尽在一声长叹中。”
正吟之间,忽闻脚步响声;渐到门口有人将门叩响了。叔宝也是个宠辱无惊的豪杰,到此时也忍不住了,问道:“是那一个叩门?你这小人,你却不知道我秦琼的为人么!我来时明白,去时焉肯不明白?况有文书鞍马行李,俱在你家中,难道我就走了不成?”
外边道:“秦爷不要高声,我是王小二的媳妇。”
叔宝道:“闻你素有贤名,夜晚黄昏,来此何干?”
妇人道:“我那拙夫,是个小人的见识;见秦爷少几两银子,出言不逊。秦爷是大丈夫,把他海涵了。我时常劝他不要这等炎凉,他还有几句秽污言语,把恶水泼在我身上来。我这几日不好伺候得秦爷,适才打发我丈夫睡了,存得有晚饭送在此。”
叔宝闻言,眼中落泪道:“贤人,多谢了,秦琼他日必当相报!”
柳氏道:“我是小人之妻,何敢望报?只是秦爷暂处落寞,我见你老人家,衣服还是夏衣,如今深秋时候,潞州风高气冷,脊背上吹了这两条裂缝,露出尊体,却不像模样。饭盘边有线,线头上有一个针,爷明日到避风的去处,且缝一缝,遮了身体,等泽州樊爷到来,有银子换衣服便好了。明日早晨,若厌听我拙夫胡言乱语,不吃早饭出门,我倒趱得有几文皮钱,也在盘内,爷买得些粗糙点心充饭;晚间早些回来。”说完这些自去了。
叔宝开门,将饭盘拿进。又见青布条捻成钱串,串着三百文皮钱;一索线,线头上一个针。都拿来放在草铺边。热腾腾一碗肉羹。叔宝初到他店时说这肉羹好吃,顿顿要这肉羹吃。自算帐之后,菜饭已不周全了,那里还有这样汤吃?因今日住下了富客,做了肉汤,留了这一碗。叔宝欲不吃,却熬不得肚中饥馁,只得将肉羹一气吃下。秋宵耿耿,只是难得成梦,翻翻覆覆,睡得一觉。醒了天还未明。这间破屋,处处透进残月之光,他把身上这件夏衣,乘月色,将绽处胡乱揪来一缝,披在身上,不想见小二,趁早出门。
叔宝带了这三百钱,就觉胆壮;想要做盘缠,赶到泽州,又恐怕遇不着樊建威,那时怎么回来?况且小二又怀疑我,如私自去泽州,怕有不妥。不如买些冷馍馍火烧,怀着在官道上坐等。走来走去,日已西斜。远远望见一个穿青衣的人,头带范阳毡笠,腰跨短刀,肩上背着挂箱,好似樊建威模样;到了跟前,却又不是。
接着有几个骑马打猎的人冲过。叔宝身子一让,一只脚却跨进一家大门,没有防地上一个火盆,几乎踹翻。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手执着一串素珠,在那里烤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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