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寝,残月下帘旌。梦见秣陵惆怅事,桃花柳絮满江城。双髻坐吹笙。
——皇甫松 《梦江南》
绣凤是我的孪生妹妹。高中毕业后她没有考上大学,和几个要好的姐妹一起去深圳打工,我好几年都没见到她了。
虽是同一天出生的姐妹,我和她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也许在我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与她那矜持孤傲、执著抑郁的性格时,妹妹也同时继承了父亲那种大大咧咧、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性格,所以她不但比我乐观得多,也比我懂事得多。
我考上大学的那年,父母已经因性格不和离异多年,家里的开支都要母亲一力承担,生活并不宽裕。母亲是伟大的,她从不对我们姐妹偏心,我有的妹妹也有,妹妹有的我也有,所以当她看着我考上大学时就竭力劝妹妹再复读一年,她说她一定要让我们姐俩全都上上大学。
绣凤知道家里的境况,她不想让母亲为了我们继续苦下去,在我即将离开家乡的时候她告诉我她不能再拖累母亲,她一定要帮着挣钱养家,并劝我用功学习,钱的事不要紧,做妹妹的就是想天法也要保证我顺利完成学业。就这样,在我走了不久之后她就去了深圳,为了多挣钱过年过节也不回家,她写信说等赚够了钱定会风风光光地回来陪我和母亲去黄山旅游,她要让我们一家人过上有钱人的日子。
我真够想绣凤的,不知她究竟胖了还是瘦了。幸好前不久她寄了一封信到学校告诉我说今年会回家过年,而且将要带一个陌生的人让我们见识见识,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她,我那高兴劲就甭提了,一考完试就急急忙忙地拎着行李直往火车站奔去。
一路上,我没心情听音乐看风景,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我们姐妹俩一块生活的往事,要见她的心情也就更加迫切。我明白她在信上提到的那个陌生人是她的男朋友,她说这几年多亏了他帮助才能在深圳站稳脚,对于此我既替她高兴而又有几份羡慕,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我这个玉人般的妹妹一见钟情的呢?我不愿就这种无聊的兴趣去作一番无谓的冥思苦想,反正他再强也不会顶上柯文强,这样一比较,那种幸福自豪感又顿时溢在了心头。要是明年的春节我能带上柯文回家过年那该有多好哇!
火车在铁轨上忙碌了一天后,终于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疲软地停在了我所生活的那座风光旖旎的江南小城。巧的是那一天,小城下了场一生罕见的大雪,一切都被包裹在水晶白玉的粉末中,显得那样玲珑剔透,那样晶莹清爽。可是这场怡人的雪也给我带来了麻烦,出了月台的我拎着那只不算轻巧的行李箱看着地面上铺了几尺厚的积雪简直傻了眼,不知该如何走回家才好。
以往一出站比比皆是的人力三轮车、摩托车都被隔绝在了这场大雪之外,除了和我一起在这儿下车的寥寥数人和车站的工作人员外几乎没有一个多余的人,我不禁开始抱怨起这场怡人的雪来。不得已,我只好硬着头皮试着在厚厚的积雪上蹒跚地往前走着,可也许是我生得太娇了,才走了十来步,我就被脚下的雪给绊倒了,像一条黄瓜深深嵌入了雪中。而更巧的是,这时一辆红色桑塔那发出了尖的鸣叫声停在了我身边,当我一筹莫展、难堪万分地从雪地上爬起身忙着掸雪时,我竟然发现坐在桑塔那上开车的居然是多年不见了的延伟,疑惑与惊讶的神情立即写满在我的脸上。我正要和他打招呼,他早已下了车,笑眯眯地走到我面前,二话没说就从我手上接过行李箱,然后打开后座的车门,示意我上车。
“怎么这么巧,一出门就遇到你金大小姐?还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延伟一出口总是嘻嘻哈哈的,幽默也总挂在嘴边。
“是啊,真巧。”我紧挨着座背靠着,想说些感谢他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听他叽哩呱啦地说。
“你怎么老不说话,是不是没话跟我说?”他忽然回头望着沉默不语的我说。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
说真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确没什么和他好说的。可既已上了人家的车,也不能太没礼貌,只好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么大冷的雪天你还有情怀开车出来兜风?”
“兜风?”延伟不觉失声大笑,“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局长公子吗?自从今年我老爸退休后没多久我就被我们那个破单位列上了下岗名单,没办法,听春肚里还拖着个小的,不找份事做怎么养家啊?”
延伟说这些话不无沧桑之感,然而看上去他好像并不计较一切得失,从他那无奈的笑容中我可以看出他现在过得很满足。
“你和听春过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打听起这事来了,话出口就觉得把话题扯远了,心中不免掠过一丝不安。
“还能怎么样?凑合着过呗!对了,你现在谈男朋友了没有?我记得你比我小两岁,过了年就该二十四了吧,听老兄一句,就别再挑三拣四的了,找男人要紧的是过日子,哪能有个事事顺心的?”
延伟的一番话戳痛了我的心事。是啊,我就快二十四岁了,可是柯文,柯文你在哪里?你到底知不知道在天之涯、海之角有我这么一个痴心的女人在等着你呀?
“唉!”忽然我听到延伟叹了口气说:“当初我们曾经也是很好的一对,要不是你心高气傲看不上我,也许我们的小孩倒有好几岁了!”
我听出他话里的味道,心不禁猛地一揪。在这个世上只有柯文才配做我的男朋友,我决不容许让自己听到这样的话,这不仅是对我的亵渎,也是对柯文的亵渎,我决不能让别人的一句话破坏我心中美好的氛围,于是我狠狠瞪着延伟,没好声气地大声说了一句,“我早已经有朋友了,快要结婚的那种!”
延伟在反光镜里发现了我的怒意。他没有料到一句话会令我这么反应强烈,便缄口不言,这样,他一直把我送到我家楼下我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我们各自心中都清楚往事已矣,以后不但做不了朋友,也许连做熟人的机会也都没有了。这就是我们的人生,无奈与黯然总是不断交织在我们这代年轻人身上,这是一种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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