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谢安雅就再也端不住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了。秋月和冬青忙扶着她往里屋去了,一边给她把厚重的礼服给褪了,一边叫小丫头端上解乏的茶汤,服侍她用了。
齐王换好常服,进屋正好看到冬青在给谢安雅挽发,散了那繁复的宫髻,只松松地挽了个堕马髻,斜斜地戴了一支雕兰步摇,一串细细圆圆的小珠子底下缀着一朵盛开的兰花,栩栩如生,犹如刚刚从枝头摘下一般,随着谢安雅一点一点的脑袋,在她耳朵边上晃啊晃。
屋内的丫头见齐王进屋来,齐齐福身行礼。谢安雅听得响动,睁开半眯的眼睛,从妆奁的梳妆镜中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齐王来到她身边,见她脸上的疲惫怎么也遮掩不住,心疼地说道,“今日劳累了雅儿。”
谢安雅挑了挑眉,随后看见秋月这时才从外头打了帘子进来,便知道齐王从秋月处问出了她今日的处境,心下感动,柔声安慰道,“先谢过文远的体谅,不过这些都不是要紧的事儿,端妃娘娘毕竟也能算是你半个娘,做人媳妇的总是要受这些罪的。”
谢安雅今日欢欢喜喜地进宫见礼,却是被相交甚笃的端妃给了一个下马威,心中恼怒,只听得齐王对待端妃并不如他在宫中表现得那般亲近端妃,显然其中别有内情的样子,便毫不犹豫地给她上了眼药。
端妃无子,而如今朝中的几位皇子,小的太小,完全没有了盼头,大的也就这么几个,个个都有了不同的势力范围,也就齐王的势力小些,还能做做手脚添添柴火,若是偏向其他皇子,那就只有锦上添花的鸡肋用途了。
俗话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端妃想夺得从龙之功,其实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而齐王先前就是被圣上交给她抚养的,不过当时皇后势大,被皇后截了过去,但在众人眼里,端妃早是齐王一派的人物,若是现在去结交其他皇子,不说会引得元庆帝不满和齐王的怨恨,也得不到要投靠的那皇子的重用了。
端妃要争,筹码就在齐王身上,所以她要想法设法地拉近和齐王的距离,把其自身和李家一起绑上齐王这条船。自古男儿皆好色,齐王是男子,自然也不例外,不然先前怎么会有独宠几年的叶庶妃的存在?还引得柳王妃和吴侧妃醋海生波,两个斗得跟乌眼鸡的人竟然让人大跌眼镜地合作起来,趁着齐王被遣往江南公干,联手弄死了叶庶妃。待齐王从江南回来,王妃等人只道叶庶妃得了时疫,已经连尸身都找不回来了。
自叶庶妃逝世后,齐王越发冷淡了后院的女人,连她们所出的子女也不待见,只觉面目可憎。宫中的皇后、端妃赐下侍妾,齐王倒是来者不拒,只是带回家了就往后院一塞,从来不碰,只是找高僧谈经诵佛的时间越发多了,甚至惹得元庆帝侧目。虽然在皇室中闹出了笑话,但他却趁此机会,在私底下把势力慢慢发展了起来,也渐渐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
既然有叶庶妃,那么就会有第二个叶庶妃。李端妃一开始自然是被人在耳边撺掇,抬举起谢安雅逗个趣儿。但随着谢安雅慢慢长开,姿容绝世,初绽风华,偶然间李端妃发现了齐王在不经意间多瞧了她几眼,又念及元庆帝老而弥坚,这几年宫中年轻貌美的内宠越发多了,她自是不愿意给自己添个强敌,便想着把谢安雅变作棋子,通过她达到控制齐王的目的,再不然,在齐王后院插上一颗钉子也是好的。
原本李端妃的计谋是很好的,只是她低估了齐王的心计,殊不知她的这番举动全在人家的算计之下,所以她一切都做了白功,偏她自个儿还在洋洋自得她的算无遗策。
齐王不想两人私下里还总提及那些扫兴的人事,便转移话题说道,“我瞧着雅儿的柳眉秀气雅致,不若由夫君为娘子描眉,也好让夫君赏鉴一番,方不负它的玲珑可爱。”
冬青给她戴了华胜,随即福身退至一旁。齐王从她的妆奁中拣起螺子黛,细细看了番,笑问道,“这是去岁娘子生辰,为夫给娘子的贺礼吧。”话虽带着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谢安雅从镜中横他一眼,“所以小女子一点儿都没舍得用呢,全都妥帖收藏好了,只待文远不在时也好有个念想。”
齐王被她这番在当时可以说是坦白直露的情话给调戏地呆住了,肉眼可见的粉色从他衣衫下的脖颈处一路向上蔓延,连耳尖都变得红彤彤的了。他很有些狼狈地甩了甩袖,“你……你怎……”
谢安雅觉得让这个惯常冷静自制的男人露出这么一副秀色可餐的样子,实在可爱得紧,不由得挑了挑眉,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齐王眼一睁,语气带上了一丝气急败坏,“你好好看着前头,别左顾右盼的,不然画坏了可不要找我闹。”
说着,他再不理会其他,只专心拿了螺子黛给她画起了眉来。约摸是新手的缘故,他一开始画得并不稳妥,不过疏忽了一两次之后,便十分顺畅了起来。谢安雅照着镜子,夸赞道,“文远画得很好看。”其实他画得中规中矩的,不过新手都是值得表扬的,特别是这个人还是会专门为自个儿画眉的王爷。
果然,齐王面露一丝得色,一手虚握成拳掩在嘴边低咳了一声,沉声说道,“原本没发现,没想到竟真是个自夸自大的小娘子,说我画得好,还不是在说你自个儿生得好。”
谢安雅一脸讶异地回视他,“呀,竟是被王爷发现了小女子的本性,真是罪过。”
齐王被噎住了,时代的代沟让他无法欣赏这冷幽默,他只好一脸纠结地说道,“什么小女子,哪里来的小女子,你是我的娘子,该说‘妾身’。”
齐王和谢安雅笑闹了几句。谢安雅问道,“秋月,一会儿还有什么事?”
秋月上前收拾妆奁,回道,“娘娘,咱们这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在院子里等着呢,说是要让娘娘训话的。”
齐王见她的脸上仍有憔悴之色,便说道,“都是府中伺候的,什么时候见都可以,我看你的脸色不怎么好,还是先休息会儿再论其他吧!”
谢安雅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我是新入府的,他们也是头一回接触我这个新主子,定然心中惴惴得很,如果我就这么推延了,肯定闹得院中人心不稳。当然,也有可能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要给我留个好印象,以后好接个好差事的。还有些可能是府上的老人,此时还得我去敲打敲打,不然即便是看在你的份上听话,那也不是发自内心的恭敬,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可不想这么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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