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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云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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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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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天籁的力量,我近來绘画,有題《两荷》长短句:一夜西风,秋高雨更寒,声也砰訇,声也叮咚,孤窗离人凄清,老塘冷影斜横,艳色已凋零,只可留取残菱柯,忆她夏日倩光景。

    说的就是声与色的“联系与效应”。

    黄河每年只沉默一次,那就是冬天。从二月河开燕叫,它从來都是“有声有色”的,太阳渡口那璀璨的落日中,除了有阵阵昏鸦在河上盘旋和“归啊归氨的叫声,给大河平添了生气,可以听到船工的起锚号子,纤夫们一步一声“哼呦哼呦”的人世呻吟和婉唱,还可以听到河水拍激沙岸和漩涡浪花翻滚的细脆激荡声----沒有这些声音,太阳渡的美就会大为减色。然而,黄河最主要的籁声还是它的啸声。这啸声在城里,白天是听不到的。建国初,城里无电,漫城灯火很快就会熄了。满城都可以清晰地听到它在闷啸。黄河不是一条开朗的河,它的啸声不是“哗哗”那样地响,而是“嚯--.,’那样的长啸,无休无止无问,但它并不单调,中间微微夹着山风掠岗那样的呜呜的哨声,也有一点轰鸣之声配搭着拍节,你听着,可以感受到天的力量和自然的体力无穷无尽.滔滔不绝而來,又滚滚不息而去--那,多少万年就是这样,一直是这样呀!比起來,我们的生命,真的是太微弱、短暂了。

    到了二月天,就是凌汛,陕县这一带黄河并不结冰,结冰的是河套上游。但到二月,黄河上就会突然涌出大批大块的冰,布满河床,互相撞击着,拥挤着,徘徊着顺流滚滚东去,一泻而下,你会看到“冰的队伍”从中条山和邙山下迟缓但毫不犹豫地“向东进军”的壮观阅冰兵场面,带着寒意也带着冰冷的肃杀之意。这个印象深极了,后來成就了“二月河”的我的这个笔名。

    陕县的故事

    也许我的饕餮是因父亲从小就鼓励我吃.就算沒有“薛仁贵立功名”这一思想,还有一条“穿在身上不算你的,吃进肚里才是你的”的道理管着。但有的人禀赋薄,天生吃不下去,再鼓励也沒有用。我能吃,和胃口胃消化力这些胃功能大有干系。不但北京湘蜀饭店那些小姐们新奇,就是在部队与那些农村來的棒小伙比赛,我也是个“七把叉”汐(国一位豪吃客),吃得他们目瞪口呆。为吃的事,母亲沒有“嚷过”我.但她不止一次笑说,“解放是个吃僧”,是个“吃谷堆嘴”,虽说是批评我能吃不能干,但似乎对父亲“尽量吃”的指示有所保留。

    只有一次,她是很温善地与其说是批评--更像是告诫我“吃”的问題。我们住在羊角山下时,有一天上午,我到街上玩,听见鼓乐齐鸣,鞭炮响得开锅稀粥一样,信步走过去,原來是斜对门一家街坊“搬亲”(办婚礼)。我站在旁边正发呆,报门的高声喊:“马局长公子到!----”他们当然是认得我的----一群人上來,赔着笑脸,簇拥着我“请进,请进來坐----”我还不足六岁,这种场合浑不知如何应付,犹豫着,左顾右盼不由自主就进了人家门……直领到正室,在中间一桌坐下,和大人们一道吃了一顿,施施然回來了。因为人家结婚的事,在栾川沒见过,在陕县也是第一次,沒有见过新郎也沒见过新娘什么打扮,如何做派,今天统都见到了,又吃得和家里大不一样,人们也把我当大人,这也是头一回,我心里挺兴奋的。但是母亲回來告诉我:“不能这样。你还小,不懂,以后远远地站着看,啊?”她给人家}}了--份礼,又谢了人家,这事算拉倒。

    母亲的“厉害”是挺出名的,有句话叫“仰脸老婆低头汉”,意思是这两种人难对付,我一直不能认同。因为父亲经常是低着头,走路吃饭都像是寻思事情。但他一生都在躲一避别人的无端伤害,他什么过错也沒有,却像一只惊弓之鸟;母亲总是平静地注视前方快步走路,她虽不苟言笑,但声音温和平静,不过我觉得公安局的叔叔们对她心存畏惧----站在她面前,这些汉子两只脚來回搓动,手也握得不自然……我当时当然不能理会,但我有了社会阅历,知道这属于小学生见老师的那种味道。

    她很少同人发脾气。只有一次,她向人发火,站在旁边的我脸都唬白了--那是一个犯人脱逃,一个警察來报告,母亲勃然大怒,“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桌上茶杯都倒了:“你干什么吃的?火车站汽车站渡口路口统统给我封了,你是个混蛋,滚!”那人擦着汗,连声说“是”拔脚便跑了。这件事印象很深,因为那犯人被追得走投无路,逃了回來,竟钻进我家房东的防空地窖里,脚印留着,给发现了,报告了。母亲带着一群警察到了后院,看了脚印问:“有人看见进去,?”“是,不过有二十分钟了,不会再逃出來吧?”“这个地面,”母亲用脚蹬蹬地,“他要出來还会留脚樱”她目光转向地洞:“你听着,我是马局长。告诉你,五分钟之内我们下去搜查,下去之前要投掷三颗手榴弹,你要有种,就挺着!想活,就给我滚出來!”话音刚落,洞里头一个带着哭腔的男人就喊:“别扔,马…一马局长,我出來……”他举着手出來了……然而她平时并不张扬,她有一股豪气,是父亲沒有的:刚烈而不失温存,这就是我的母亲。她有时见了叔叔,会拉拉他的衣服:“扣子掉了,军容风纪呢?”“脏死了,臭!快回去换洗换洗!”有时会拍拍叔叔肩头:“俺孩辛苦了.回去好好睡一觉。”这时她又像一个大姐姐,人被她抚慰得眼中放光。只有一次她是抱怨了一个叔叔,且是真的抱怨。

    那是她一次开会,把我委托一个叔叔管照。那个叔叔就带我到食堂里吃饭。那次吃的是拉面,这是我“年既老而不衰”就爱这一口的饭,平常在家天天都是萝卜白菜,这次口味新鲜,卤子也好,我就放开了吃,一碗两碗三碗……那个叔叔万万想不到小小的我这么能吃,也动了好奇心,想看我“到底能吃多少”,就不停地给我添,“再添一碗”----这么着,我吃撑坏了。说得好听,学名叫“急性胃扩张”,难听点是“撑死了”,住了三天院。

    如果说我们家纯净得像蒸馏水,连一点杂质也沒有,也不是事实。就父亲來说,他最初工作是在税务上,曾经收了商人一块布,十二尺吧,代税,因为沒有换成钱,拖到最后不了了之。还有在栾川剿匪时,从缴获品中取了火柴盒大小一块烟土收起來作为治肚子疼应急药_这两件事也是他老人家告诉我的,他一直唠叨到老,二三十岁时的鸡毛蒜皮,他说到八十岁:“公家的便宜,一分钱也不能占,当时觉得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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