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猕狼群已是一股沒有头狼指挥的狼群了。头狼就在斜前方,这个爱美人胜过爱江山的头狼本來打算带着尖嘴母狼朝北跑去,看到父亲和大灰獒江秋帮穷后,就不敢往那边去了。它满脸狐疑地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带着尖嘴母狼,绕过自己的狼群,朝回跑去。担忧着埋伏、畏惧着江秋帮穷的狼群立刻跟了过去,一方面是逃跑,一方面是追逐:该死的上阿妈狼群的母狼,你永远别想成为多猕狼群的母狼。
父亲的眼前,大灰獒江秋帮穷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空地,狼群河水一样流淌着,须臾离去了。父亲怀抱着小母獒卓嘎和狼崽,吆喝着大灰獒江秋帮穷,急步朝前走去,想尽快缩短他们和獒王冈日森格之间的距离,却沒有想到,这一走就从几股狼群共同围剿领地狗群的边缘,走向了围剿的中心,走向了所有狼群都可以攻击的地方。
更糟糕的是,他们的身后,突然冒出了另一股狼群,截断了他们的退路,那就是曾在鲸鱼似的雪冈上拦截过他们而沒有得逞的断尾头狼的狼群,原來这股狼群一直跟踪着他们。
父亲和大灰獒江秋帮穷都意识到了身后的危险,停下來张望着。
狼群靠近得很快,断尾头狼跑在最前面,好像都有点來不及了,食物就在眼前,要是它们不吃,别的狼群顷刻之间就会一扫而空。大灰獒江秋帮穷狂猛地吼叫着,扑了过去,又害怕父亲遭到其他狼群的攻击,赶紧折了回來。而断尾头狼误以为这是藏獒的胆怯,更加放肆地咆哮着:冲啊,冲啊。狼群的奔扑峻急如山倒,呼啦啦地淹沒而來。
父亲浑身抖了一下,摩挲着怀里的小母獒卓嘎和狼崽,心说这就是命啊,我们就是被狼吃掉的命,不是被这群狼吃掉,就是被那群狼吃掉。他用一只胳膊搂住两个小家伙,腾出一只手,从依然飘摇在胸前的黄色经幡上撕下一绺來,朝着狼群扔了过去,喊道:“我要念经啦,狼你们听着,我要请來猛厉大神、非天燃敌、妙高女尊跟我一起念经啦,我要把你们超度掉,也要把我自己超度掉,升天了,升天了,汉扎西就要升天了。”那一绺经幡随风而逝,仿佛听了父亲的话,代替父亲到狼群那里念经去了。父亲拍了拍大灰獒江秋帮穷的头说:“别管我了,你自己走吧,你能冲出去的,去找你的獒王冈日森格。”
大灰獒江秋帮穷当然不会听父亲的,它围绕着父亲转來转去,突然冲向了断尾头狼。断尾头狼停下了,整个狼群都停下了,就停了一会儿,还沒來得及和江秋帮穷交锋,就转身往回跑去。怎么了?怎么这股狼群是如此的胆小?江秋帮穷生怕有诈,赶紧回到父亲身边,奇怪地望着,望了一会儿才知道,不是断尾头狼的狼群胆小,而是就像在鲸鱼似的雪冈上那样,一只隐身在云里雾里的藏獒,又一次袭击了断尾头狼的狼群。
断尾头狼吃惊地发现,就在它们跟踪父亲和大灰獒江秋帮穷的时候,那只脊背漆黑如墨、前胸火红如燃的穷凶极恶的藏獒,那个在寄宿学校的厮打中死而复生的名叫多吉來吧的党项罗刹,也一直跟踪着它们。断尾头狼立刻意识到,这只藏獒是在保护前面的人,只要狼群威胁到那个人,它就会从隐藏很深的地方冒出來,让你背后受敌,让你在丢下几具狼尸之后失去咬死那个人的机会。但要是你调动兵力,全力以赴对付它,它又会迅速离开,继续隐身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鬼蜮一样跟着你,可怕地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啊,它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能站出來呆在那个人的身边,正大光明地履行保护职责呢?
作为一匹野兽,断尾头狼当然想不到,藏獒活着,一半是为了忠诚,一半是为了尊严,而职守是尊严的基础,一旦它意识到自己未能恪尽职守,就会有严重丧失尊严的感觉。这一点和人不一样,人是得到了以后才有尊严,藏獒是付出甚至牺牲了以后才有尊严。丧失尊严的感觉会让它远离熟悉的人和狗,默默地死掉。这一点又和人不一样,人是越沒有尊严越喜欢往人堆里扎,藏獒是越沒有尊严就越喜欢孤独,越要离群索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岁月的风尘里。但是现在多吉來吧还不能死,大雪灾沒有过去,它既不能丢弃无脸见人的羞愧,又要继续承担保护主人安全的职责,就只好这样行踪诡秘地暗中出击了。
多吉來吧再次不见了,狼群后面出现了两具狼尸,都是一口毙命的。断尾头狼愤怒地嗥叫着,好像是说:你出來,你出來,有本事你出來。嗥叫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样是沒用的,转身就跑,边跑边招呼自己的部众:追啊,追啊,报复的机会又來了,我们不能轻易放弃那个人。
父亲看着再次追过來的狼群,对大灰獒江秋帮穷说:“怎么回事儿,狼群來了又走了,走了又來了?”江秋帮穷知道父亲在问什么,可就是解释不清楚,冲着断尾头狼的狼群高高低低地叫起來。父亲说:“别叫了,我们只能往前走,退回去和停下來都是不可能的。”
父亲壮着胆子,大大咧咧朝獒王冈日森格走去,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后面的追兵,也不在乎他们和冈日森格之间拥堵着多少随时可能吃掉他们的狼。
72
对尖嘴母狼顷刻就会一命呜呼的担忧,让多猕头狼有点晕头转向,它带着母狼拼命奔驰,见空就钻,见路就跑,跑着跑着,猛抬头发现它们已经來到了黑耳朵狼群的边缘,赶紧扭身离开,沒跑多远,又发现它们差一点闯进红额斑头狼的狼群,眼看几只大狼就要扑过來撕咬,立马掉转身子,抱头鼠窜。左也不能,右也不能,后面又有追撵而來的多猕狼群,那就只能往前跑了。但往前跑同样是不能的,等它们不得不停下來,吃惊地看着阻挡在面前的那堵墙时,才明白它们居然來到了领地狗群的面前,獒王冈日森格就在离它们五步远的地方。
多猕头狼愣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它身边的尖嘴母狼似乎反应比它快,掉头就跑,跑了两步就发现已经來不及了。多猕狼群排成半圆的阵势朝它们包抄而來,跑在最前面的全是母狼,母狼们嫉妒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嗜血的母性的阴毒毫不掩饰地挂在眼角眉梢。尖嘴母狼吓得浑身一抖,惊嗥着后退几步,靠在了多猕头狼身上。
已经无处可逃了,多猕头狼紧张恐怖的咆哮一会儿向着领地狗群,一会儿向着自己的狼群。那些妒火中烧的母狼不听它的,直扑尖嘴母狼,七八张大嘴同时咬住了这个陷入同仇敌忾的头狼的情人。尖嘴母狼无奈地惨叫着,多猕头狼更加无奈地惨叫着,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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