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蛋吐宝的地方。索朗旺堆头人问道:“神鸟还会來吗?天食还会有吗?”麦书记说:“神鸟还会來,天食还会有,只要雪灾不去,天天都会來。”说完了才想起,如果沒有燃烧的地标,白茫茫的雪原上往哪里空投啊?赶紧过去和丹增活佛商量。丹增活佛朝着铁棒喇嘛藏扎西喊了一句什么,藏扎西放下圆鼓鼓的大麻袋,立刻就去布置。
转眼之间,二十多个活佛和喇嘛解下了捆在身上的物资,脱下红色的堆噶坎肩和红色的霞牧塔卜裙子,一件一件接起來,按照吉祥符咒万字纹的模样,铺在了白皑皑的雪地上,大地顿时火火灼灼地鲜艳起來。藏扎西怕被风吹散,跑进帐房搬來几袋大米,压在了红色万字符的边边角角。
索朗旺堆头人高兴地说:“啊,神鸟就要來了,就要來了,这里是我的营帐,在我的营帐上空,肯定飘舞着一百个吉祥的空行母,善方之神在这里驻足,无垢莲花在这里开放,宝地啊,我的营帐是宝地啊。”
活佛和喇嘛们重新背起了物资,率先朝前走去,前面是一片沟壑纵横的雪原。一溜长长的救援队伍,就在这沟壑纵横的高旷之地,变成了寂寞天空下、残酷雪灾中,惟一的温暖。
救援队伍沿着高高耸起的雪梁缓慢地扭曲移动着,他们不能走直线,直线上的沟壑里,壅塞着一人厚甚至几人厚的积雪,随处可见置人于死地的陷阱。而在雪梁上,在弯弯曲曲的脊顶线上,风的不断穿梭把积雪扫得又薄又硬,人走在上面几乎沒有什么阻力。但是很慢,绕來饶去走了半天,回头一看,发现早就经过的雪梁,依然在视域之内。更糟糕的是,走了很长时间,还沒有遇到一户牧民。大家都在想一个问題:牧民们被暴风雪裹到哪里去了,这样走下去行吗?
一支队伍,在沒有道路的空阔无边的原野上行走,要想邂逅散若晨星的牧民,几率是很小很小的。可要想增大几率,那就只能分开走了。
“分开走行吗?”麦书记问身边的夏巴才让县长和班玛多吉主任。班玛多吉说:“不是行不行的问題,而是必须分开,救人要紧啊。”夏巴才让说:“不行,遇到狼群怎么办?冬天的西结古草原,狼群都很大,十匹八匹不算群,人少了不好对付。”班玛多吉说:“我就知道你会反对,反正只要是我赞同的,你肯定会反对。麦书记你都听见了,他这种前怕狼后怕虎的人怎么还能当县长,我们藏民里头沒有他这样的县长。”
麦书记说:“那你來当县长?你把西结古草原的工作做好了,我就让你当县长。”班玛多吉主任指着夏巴才让县长说:“那他去干什么?他來西结古草原当主任?”麦书记说:“他去州上,还是你的领导。”班玛多吉气急败坏地说:“还让他当我的领导,那我就离开西结古草原,到别的草原去。”夏巴才让说:“那你滚吧,你现在就滚,西结古草原的工作我來做。”
麦书记知道劝这两个藏族部下不争吵是沒用的,就朝一边走去,边走边摆摆手说:“好好吵吧,最好你们打起來,拼出个你死我活,矛盾就解决了。”班玛多吉跨前一步,做出要动手的样子,突然又叹口气说:“这次我饶了你吧夏巴才让县长,迟早我们得打一仗。”说罢转身走开了。夏巴才让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别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是我饶了你。”
休息的时候,麦书记和班玛多吉主任又去问丹增活佛和索朗旺堆头人:“能不能分兵三路?这样走下去恐怕是白走。”索朗旺堆头人像夏巴才让县长一样断然摇头:“我们已经离开野驴河流域,來到了高山草场,这里是狼群最多的地方,沒有一群藏獒跟着,人是不能分开的。”丹增活佛冷静地说:“我们不会白走的,到了十忿怒王地,就能看到牧民了。”
十忿怒王地?前去的道路上,有一个地方,名叫十忿怒王地。那儿是大威德王、无敌王、马头明王、甘露漩明王、欲界明王、青杵不动王、大力王、顶髻转轮明王、暧昧语诀明王现身说法的地方,是忿怒十王争相保护的草场,那儿的拉则神宫高耸如塔,七彩的风马旗波荡如海,六色的燔柴烟弥天如云,那儿的吉祥是别的地方沒有的。以往的年份里,牧民们一遇到雪灾,就都会把牲畜往那儿赶,即使被暴风雪卷沒了牛羊,他们自己也会朝那儿集中。那儿又是西结古草原的地理中心,往南是牧马鹤部落的驻牧地砻宝泽草原,往西是党项部落的驻牧地党项草原,往东是狼道峡以及被狼道峡连接起來的多猕草原和上阿妈草原、往北是野驴河流域以及昂拉雪山。四面八方的牧民來到了那儿,那儿的荒凉寂静就沒有了,人一多,藏獒就多,人气和獒气一旺,狼就不來了,藏马熊和野牦牛也不來了,金钱豹和雪豹更不來了。
一个十分华丽美好的目标让大家精神倍增,长长的救援队伍朝着十忿怒王地委蛇而行。天黑了,又亮了,走在前面的活佛喇嘛停了下來。四周一片寂静,气氛空前紧张着,索朗旺堆头人首先喊起來:“十忿怒王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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