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即使一个在床前一个在桌前,那也只差了六七步的距离。
在她说出那番话之后,唐寅停下手头的动作,藏青色的衣服已穿戴在他身上,只差前襟未系上的缎带,白色的里衣隐约可见。唐寅在看秋香,两人对视。
目光在空中胶着接壤,一时无声。
空气中有微妙的气氛在蠕动,两人能清晰所见对方的表情。
尤其是唐寅,他沐浴在晨光之中,每一丝表情变化都被秋香收入眼底。
只见他先是微微眯着眸子与她对视,再是对她霍然一笑。
于是秋香表情一滞,就见他笑后收回了与她对视的目光。
唐寅低头系上外衣的带子,便悠然说道:“我认为秋香姑娘可不会让告诉华夫人。”
“为何如此笃定?”他低着头,掩去眸光中的星亮,秋香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思索片刻,向唐寅靠近了几步。
待到离他约莫三步远时,秋香停下脚步。正巧这时唐寅系好了前襟的缎带,缓缓抬了头。因为身高的差距,他下颚好看的弧度第一时间映入秋香的眼帘。
唐寅此刻并没有在笑,更像是为难,他佯装着皱眉看了秋香许久,终是弯腰在那身退去的灰衣里摸索出一个物件来。清浅的嫩黄色在他手中飘扬,那材质有些透明,隐约可以见到唐寅握着的修长手指。
肉眼可见,那是一枚四四方方的绣帕,上面绣着一个‘秋’字。红色的丝线,显得极为扎眼。
秋香想起来了,这可不是被冬香错手送去的那枚绣帕吗。
秋香双瞳微微睁大了一些。
见此,唐寅便笑了,他嘴角洋溢着愉悦道:“因为明明是秋香姑娘让我来的。”
“我何时让你来了?”秋香说着上前一步,想要拿回自己的绣帕,却被唐寅闪了过去,他一个猫腰走至窗台前面,握着绣帕的手背举到了肩侧。
乘着风那绣帕吹拂而过的弧度就像击打着船身的浪花。
“‘记得叫他把帕子还我’这可是秋香姑娘说的?”唐寅说:“祝兄应该不会与我扯谎。”
“没错,的确是我让他转告你。”秋香道,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见到的祝枝山:“可我却没让你卖身。”
“哦,那便是华安自己的主意了。”唐寅把脊背靠在窗台上,背着光挡去了秋香眼前的一抹光亮他道:“如果我在那样的情况下把绣帕还与秋香姑娘,那不就是让人误会了我与姑娘私相授受?”
“这罪名华安可担不起。”唐寅道。
秋香听罢,眯眼,咬着唇气道:“歪理!”
“如果你真怕让人误会,又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下说那些没有边际的话?”秋香沉声问道,说话的同时向他逼近:“况且,自有冬香会同她们解释,你何必担心?”
秋香细眉一挑,话音里的‘担心’二字听上去带了点讽刺。
秋香道:“分明是你算计与我,山塘寺一役便存了心思。就连华夫人的猜忌也被你反其意而用之,这瞒天过海的好算计可叫人佩服的紧。”
很明显她说的是反话。
唐寅绝对是听出来了,可是眼底却始终擎着笑意:“岂敢岂敢,不是还有秋香姑娘把这计谋看穿了吗?算不得瞒天过海……”
“那是因为我认得你!”秋香道:“如果不认得那不照样上了你的套?”
唐寅听她如此一说,笑了。他说:“也就是因为我认得秋香姑娘,才会如此笃定姑娘不会与华夫人告密。”
“此话怎讲?”秋香蹙眉问,抬头看他。便见他深邃的眼中眸光一闪。
他道:“因为秋香姑娘心善。”
秋香听罢,瞳孔一缩,心中又道他没一句实话。有些不悦道:“如此褒奖秋香可受不起。”
她轻哼一声,睨唐寅一眼。
而这时却伸过举在肩头一侧的手,拿着绣帕往秋香面前递去。他道:“秋香姑娘见小乞丐可怜便买他进了华府,又怎会不对华安的处境心生担忧?”
秋香看着他递在面前的黄色绣帕,没有动手接过的动作。
先是看了一眼唐寅,她道:“那你就错了,你一不是稚童二不是老者,更有一副好头脑。我为何要为你担忧?”
然后看他举了半天,直到不见他有退回的动作,她才抬手接过。
稍稍叠下绣帕,秋香把它揣到袖子里,心中岸然松了口气。虽有冬香解释,可这事真要在华府传出去,她必定又要挨华夫人的骂了,这私相授受的名头可不好吃。
唐寅不恼,反而道:“多谢秋香姑娘称赞。”
秋香气到,抬着头瞪他一眼。
这时,唐寅突然把靠窗的脊背站直,从窗外袭来的冷风把他藏青色的衣袖吹得「飒飒」作响,刮过了他额角的一丝鬓发,墨色的线条拉出一道不短不长的弧度,唐寅没有理它,只是低头看着秋香。
与此同时,唐寅向她走近一步,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变成一步的长短,他才作罢停住。
他的气息在秋香头顶依稀而过,完全挡住了窗前的冷风与光影。
背光而立,他面上笼罩着淡淡的阴影,就连秋香面上也无一丝余光可见。他离得极近,这是一种亲昵的距离,但对上一刻还在于他对峙的秋香来讲,侵略感比亲昵来得更为强烈。
他面上黑色的阴影无端端让秋香心中徒生了压力,呼吸的步调逐渐被打乱,心间有种被人看透的错觉。
她不敢动,生怕被唐寅看出了她眼底的怯意。也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秋香佯装着镇定看他道:“我可不是在赞你!”
可她并不知道,她僵着的一张脸早已出卖了心中的想法,唯独一丝倔强在眼底生了根,这被唐寅一丝不落的瞧去,他双瞳一睁,深邃不见波澜的眸色被打破。
心中生出一种异样。
他微微侧了头过去,在秋香没有看到的地方轻蹙了一下眉头。本想调戏一下面前的姑娘,可话到嘴边没怎么也开不了口。最终他只好张了张嘴,转过了身去。
“起风了,秋香姑娘当心受寒。”说罢,他回头关上的窗。
一室的冷风被他锁在窗外,只有冷风敲击窗台的暗哑声闷响。
室内的气氛徒然因为唐寅的态度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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